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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有一次,鍾衡問外婆,上面的話是什麼意思?外婆說這是你結婚該貼的,然後她就笑了,你還小,以後就懂了。
很多年以後鍾衡真的懂了,可外婆早就已經不在了。
他來到這裡,用外婆的毛筆,仿著外婆的筆跡給自己寫了這麼一副,貼在了門口。
只可惜外婆卻看不到了。
鍾衡突然起身,啞著聲音道: 「不早了,去洗澡睡覺吧。」
祝深一向不喜歡別人安排自己,可聽著外面的雨聲,想到今晚鐘衡冒著雨的那一段路,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反抗。
玩著運動服的拉鏈,祝深站起了身來,有些奇怪,便問:「這是你什麼時候的衣服啊?」
「大學。寒暑假,我會回到這裡。」鍾衡說。
像是每一個放假回家的大學生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家裡有沒有人在。
祝深喉嚨一滯,什麼話都說不出了,乖乖走進了浴室。
他聽說鍾衡高中畢業之後就和鍾家脫離關係,沒再花鐘家一分錢了,鍾家也只當他不存在。若不是他父親和大哥死於空難,想來鍾老爺子也不會把他找回去繼承家業。
祝深隨便沖了沖,套上衣服就走了出來。他出來時看到鍾衡正在鋪床。
鍾衡拍了拍這裡唯一的床對祝深說:「你今晚睡這裡。」
「那你呢?」祝深問他。
鍾衡抱著另一床棉被走向了沙發,出門前還幫他關上了門。
祝深看著門口,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窗外,一道利箭似的閃電劃亮了整片天,雨勢被光影照得有恃無恐,更加兇猛,緊跟著天上便轟隆隆地打起了雷。
似乎有哪棵樹被劈倒了,祝深抱著枕頭赤著足下了床,站在了窗邊,不敢閉眼。
這樣的雨夜,祝深總是難熬的。他母親自殺留下的陰影,他花了近七年都沒有走出來。
他母親就是在這樣一個雨夜決然地走向死亡的。她的遺書是一幅畫,那不是她慣畫的水墨,而是一張陰鬱黑暗的油畫。乍一看像是閃電劈中了畫布,雲層之間崩裂出若干煙氣,混淆成一片混沌。只有中間明亮,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明亮白光的刺目,黑著的像是黑洞,要將人吸進無邊的黑暗之中去。
畫布的背面是她拿著畫筆染上的紅色顏料,上面道:傅雲織終於解脫了。
那上面甚至還混跡著她指腹的血跡。
是的,祝深的母親傅雲織,這些年來鬱鬱寡歡,上下求死,終於在那個雨夜吞服了積攢了一個月的安眠藥,得以解脫了。
又是一道閃電劈下,祝深全身發抖,雷鳴在耳,仿佛那站在雨下的是他。他呼吸急促,雙目圓睜,環抱著自己,就像是要透不過氣來了。
突然,門被打開了。
剎那間所有光流衝進屋內。
亮光中心站著個人——鍾衡甚至都沒有敲門就疾步走了進來。
祝深回頭看他,發現他剛洗完澡出來,迎面而來時,身上甚至還帶著熱氣。鍾衡是鮮露出這樣急色的,一雙握著拳的手無處安放。
祝深做了一個深呼吸,佯作沒事一般,叫著他的名字:「鍾衡?」
鍾衡發現祝深沒事,這才後知後覺地輕咳一聲,「我來看看窗戶有沒有關好。」
祝深側過身,任由鍾衡走到他前面來檢查窗戶。
這很可笑,明明地板都沒有打濕,可鍾衡卻堅持認為窗戶沒關好,還伸手把它往窗框裡推了推。
「關好了?」祝深坐在了床邊看著他。
「好了。」鍾衡收回了手,低頭就是祝深一雙雪白的足。
再沒有理由能停留了吧。
鍾衡走到了門口,左手碰到了門把手,右手熄滅了天花板的白熾燈。
剛邁出了一個步子,他就被祝深叫住了。
「鍾衡。」很輕的一聲,卻還是被鍾衡聽到了。
鍾衡頓住了步子。
「我不喜歡打雷。」祝深悶悶地說了一聲。
「別怕。」鍾衡說。
祝深還想反駁「我沒有怕」,鍾衡卻說:「我陪著你。」
最後那幾個字被雷電擊中,一瞬間祝深的瞳孔驟然放大,無數暖流匯進心臟,他得承認自己這時的心跳得很快。
是了。哪裡是不喜歡啊,他分明是害怕。
只是他不習慣把自己的害怕說出口罷了。
一雙眸子無聲地涌動著,像是月光下的一泓泉水,波光粼粼。祝深小聲說:「謝謝你。」
鍾衡搖了搖頭,去外面拿了一套被子進來。
「……」
兩人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張床了。
可今晚的氣氛卻比上一次還要尷尬。
而這尷尬並不源於兩人,而源自於隔壁——
隔壁那小兩口床頭打架床尾和,在這瓢潑的雨天正在臥室里幹著沒羞沒臊的事情,男的用力如虎,女的聲媚如浪。
每叫一聲,鍾衡的臉色都要黑一分。
每叫一聲,祝深的眼睛都要轉一圈。
兩床棉被蓋著平躺著的兩個人,兩個人都被隔壁喊得沒有睡意。
半個小時後,隔壁都歇了,兩個人仍睡不著。
祝深突然開口:「你困不困?」
鍾衡搖頭,復又低聲道:「不困。」
祝深心念一動,「那這樣,我們玩一個遊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