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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好看麼?」祝深問他。
「好看。」鍾衡說。
蹲在水桶邊的祝深笑了笑,他勾起了唇,下巴微微昂著,半垂的眼睫無端地在人心上作祟。
有些癢。
鍾衡一愣。
他很久都沒有見到這樣的祝深了。
少年時代的祝深也是這樣,鮮活得就像是他畫上那抹最鮮艷的顏色。
偶爾鍾衡給老師送資料,路過祝深班上時,總有意無意地朝里瞥一瞥,運氣好時能見著正在畫板報的祝深。
祝深的作品毫無疑問永遠是最亮眼的那一個。
「餵。」他站在桌上,微微挽著衣袖,露出一截細白的腕子,指端夾著支畫筆,好不認生地叫住外班路過的人。
鍾衡就這樣被他叫住過。
「好看麼?」祝深問他,指端的筆翹啊翹,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
是問別人他的板報好不好看。
彼時夕陽晃眼,窗簾飛舞,整個教室都蒙上一層昏黃的光。鍾衡仰頭看著他,掩住心緒,輕聲答他:「好看。」
祝深就笑了,一臉恣意張揚的模樣,「那當然。」
他似乎從來就不懂得什麼是謙虛。
不過後來的很多年,祝深很少再這樣囂張了。
他的鋒芒被自己給磨平了,驕傲也被別人給踏碎了。
鍾衡又往前走了一步,鞋尖停在了桶前,重新對他說:「很好看。」
祝深見這人這樣上道地捧他,他也不好意思對人太冷淡,便說:「你最近還好嗎?我看你都瘦了。」
鍾衡說他一切都好,又問祝深過得如何。
祝深沒好意思說他鳩占鵲巢過得很快樂,看了看鐘衡眼底的青色,搖搖頭,「不大好。」
鍾衡的眼神忽就認真了起來,問他:「為什麼?」
祝深順嘴玩笑:「想你想的唄。」說著,他輕輕甩了甩畫筆,無色的水珠濺出,似是潤物無聲的雨,不知連綿在了誰的心頭。
不過是一句輕浮的玩笑話罷了,祝深只是順口一說,說完就沒當回事了。鍾衡微微側了身子,沒有再理會祝深。
不過那天以後,鍾衡倒是沒再宿過公司了。
但那天之後,一直下雨,祝深畫不出記憶中那些晴朗的顏色了,於是撕碎了一張張無用的畫紙。
方姨見他這樣頹著也不是個事,問他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這倒是正中祝深下懷的,總看著四角的天空,倒是平白將人給禁錮住了。
見方姨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便問她:「你要上哪去?」
「我給阿衡送湯。」方姨眼睛一亮:「深深去不去?」
祝深收拾好了畫紙,無可無不可道:「也行。」
於是兩人便坐上了車,外面沒下雨了,按下窗戶,撲面而來的是泥土間夾雜著的芬芳草氣的味道。
方姨倒真沒想過祝深會陪她上車,登時便大喜過望,直說鍾衡可算是有人疼了。
「他沒人疼?」祝深倒像是聽到個好笑的笑話一樣,偌大的鐘氏集團的總裁沒人疼,說出去任誰都不信。
「深深……不知道嗎?」方姨有些疑惑:「阿衡和你不是同學嗎?」
「只是校友,他大我一屆。我們中學時代沒什麼交集的。」
方姨嘆了口氣:「阿衡小時候總是被他大哥欺負。」
祝深一頓,不知想到了誰。
「他在鍾家過得不怎麼好,長輩們習慣性地忽略他,傭人們又是看菜下碟的,也不拿他當回事。何太太……何太太只有在要錢的時候才會想起有阿衡這麼個兒子。」方姨說著說著眼眶有些濕潤:「還好遇到了你,阿衡還好遇到了你……可算是有人能疼疼他了。」
祝深低下了頭,想說其實自己並不值得一提,只是鍾衡人生之中無足輕重的一環。可想著想著,他卻並沒有說出口。
該怎麼戳破一個美好的假象。
他沉默,方姨也跟著沉默了。
方姨不傻,看了這麼些天,總該明白是誰一廂情願了。可她卻私心想讓祝深能多看看鐘衡,陪陪鍾衡。
鍾衡就算嘴上不說,可心裡一定是高興的。
車子快開到公司門口時,方姨忽地扶額痛呼頭疼,祝深忙叫司機改道去醫院。
「不礙事的,都是老病了,你別緊張……」方姨顫巍巍將保溫桶交給祝深,「司機載我回去就行了,你可一定要把湯送給阿衡,看著他親口喝下去啊。」
祝深仍是擔心:「可是你……」
方姨忙擺擺手說:「我真的沒事,沒事,你就放心吧。」
「真沒事?」
方姨再三保證。
祝深只得叮囑司機好生看顧,然後自己提著保溫桶進了公司。
車門被合上,司機終是忍不住地笑了起來,對方姨說:「您今兒演得真是活靈活現,我都被您嚇了一跳!」
方姨朝他使眼色,看著祝深的背影,輕輕嘆:「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祝深來到鍾氏,前台將他攔下,問他是否預約。
祝深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她面前,摘下了眼鏡,對著她輕輕地笑了:「鍾總有空嗎?」
前台馬上就認出他是誰了,話都說不利索:「有……有空!」
「預約?」
「當然不需要啦!」
「那他在哪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