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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從前,阿魯叫人打過鍾衡。」
祝深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那一年,你離開灩城出國散心,一個人去機場的那天,阿魯找人打了鍾衡。」
那是祝深十七歲的事情,大概已經過去七年了。
祝深眯起了眼睛問:「為什麼?」
「阿魯只說他看鐘衡不爽,別的沒告訴我們。」
祝深依稀回憶起自己那次出國,形單影隻,沒有通知任何人,卻還是有一個人來送他。
那個時候他媽媽剛自殺去世,又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他只得出國散心。
從前祝深在哪兒都是千呼百應的萬人簇擁的,可唯獨那一次,他灰溜溜得像一個過街老鼠。什麼朋友也沒有告訴,沒有必要告訴,因為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會再回到灩城了。
就在過安檢的前一刻,有人朝他奔來。
像是一陣風,闖來時連帶著他的心都不得不跟著悸動。
——是鍾衡。
他氣喘吁吁,滿臉是血,鼻青臉腫地趕過來送祝深最後一程。
祝深怔住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鍾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那是一個混著血漬和汗液的擁抱,祝深第一次被那樣強有力的臂膀束縛住。撲面的血氣令他有些目眩,卻因這一個擁抱帶得心也變得溫暖柔軟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鍾衡的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鍾衡在他耳畔大口呼吸,半晌,才主動鬆開他。
祝深一瞧他這剛剛打完了架的樣子,皺眉:「你怎麼了啊?」
其實高中這三年祝深和鍾衡的交情並不算深厚。若說深厚,祝深與發小薄梁的感情是最深厚的,鍾衡只是薄梁的表弟,兩人的關係千絲萬縷,卻又齊齊錯開。
鍾衡高中就沉默寡言得很,祝深與他只知他大自己一屆,成績很好,常在排行榜上見他高掛榜首。
祝深總覺得鍾衡不該是隨意和人逞兇鬥狠的人。
鍾衡不說話,甚至退了兩步,凝眸看著祝深胸前被他印上的血跡,暗暗有些懊悔。祝深不在意這個,只覺自己從他那裡得到了莫大慰藉,輕輕對他說:「謝謝你來送我。」
「祝深。」鍾衡垂眸,似是想說什麼,可他抿了抿唇,卻只是輕聲對祝深道:「再見。」
眨眼時一滴鮮血從他額角滑落,應當是跑來太急了,黏合風乾的傷口又裂開了。
祝深一驚,眉頭皺得更深,從背包里找出常備的創可貼,為他貼上,然後揮手對他說:「再見。」
那創可貼太小了,幾乎包不住鍾衡那正流著血的傷口,可鍾衡卻摁著那創可貼不住地笑。
那是祝深第一次見到鍾衡笑。
那也是祝深出國前的那一天,關於鍾衡的所有回憶了。
只是沒有想到,他那次受傷居然還是和阿魯有關的。
「餵?深深?你還在嗎?」李經夏在電話那頭喚了兩聲。
祝深這才回過神來,低聲應了一句:「在。」
嗓音裡帶著些啞。
李經夏躊躇開口:「阿魯他真的反省過了,他當年不該找人打鐘衡的。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嗎不是?再說了,鍾衡不也年輕氣盛,還和薄梁動過手——」
聽到這個名字,祝深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道歉。」
「什麼?」
「叫阿魯給鍾衡道歉。」
如果年少做錯的事情不加反思,只一味推託於年少輕狂四字,那又有誰能給鍾衡的年少一個交代?
又有誰能心疼心疼年少的鐘衡?
「不至於吧,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再說了,鍾衡現在可是——」
祝深緊握著手機,聲音發寒:「我不會再重複第三遍。」
回想起那個渾身是血是汗,朝他奔跑而來的身影,祝深心臟不由得狠狠地縮了一下。
李經夏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出,也沒想到祝深會有這麼大反應。那事都過去多少年了,本以為能借祝深的情面與鍾衡說道說道,沒有想到祝深的態度卻比鍾衡還堅決。
道歉?
說來好笑,他們這些天之驕子,什麼時候真正對人低下頭過呢?
若非鍾衡現在得勢,碰不得了,他連和他們吃飯的資格也沒有。
之所以找祝深,也不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從前的過節都說成是年少輕狂。可沒想到祝深反應竟如此激烈,一定要為鍾衡討一個說法。
——他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恣意張揚又護短的祝深了。
一瞬間,李經夏突然想到,大概祝深護著的短已經另有其人了,沉思片刻,他道:「好,我會和阿魯說的。」
祝深掛了電話,凝望著窗外發呆。
時隔七年,他都還能回憶起那一個凝著血的擁抱。
因為太緊了。
皺著眉,祝深忍不住想,為什麼這個人從小就喜歡打破牙齒和血吞,什麼委屈都往肚子裡咽呢?
第11章
鍾衡晚上十點半才下班回家。
方姨見他又忙得這樣晚,立刻心疼地嘟噥起鍾氏的不是來。方姨護犢子,嘴又碎,唧唧歪歪一番,和說單口相聲似的,罵著罵著,見鍾衡不語,倒把自己給逗樂了。
可說歸說,方姨知道,鍾衡這幾年一直都這麼忙。
鍾老爺子的身體越來越差,鍾衡幾乎是鍾家唯一的指望了。他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大的尚未大學畢業,小的才剛上小學。鍾衡得替鍾氏養著一幫只知道指手劃腳地享利的董事會,確實要比別人辛苦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