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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四周漆黑,只有前方微微透著光亮,他揉了揉眼睛,等視野完全清晰時,才發現自己在車庫裡。
祝深活動了一下脖子,往旁邊看,發現鍾衡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見祝深回望著自己,鍾衡斂了眸,聲音低沉道:「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
祝深一驚,再一看手機,都十點半了。他語帶嗔怪:「你怎麼不叫醒我?」
「你沒做噩夢。」鍾衡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打開了車門,自顧自地走了下去。
祝深被灌入車內的冷風迎面撲了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睡前的叮囑,暗道這人實在是木頭一個,不知變通。
估計就算火燒到了眉毛,只要他要不做噩夢,鍾衡就不會叫醒他。
祝深從車庫走出時,借著路燈的光影,發現大地都鋪上了一層雪白,車輪駛進來留下的痕跡,都被雪蓋住了,只留下淺淺的一點印子。
再抬起頭,跟上鍾衡時,他稍微環顧了一下四周,一棟合院別墅依山傍水的,就直直地屹立在了他的眼前。
祝深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你家?」
鍾衡點了點頭,動了動唇,像是對「家」這個形容很滿意。
「還不錯。」祝深評價道。
何止是不錯。
這裡叫做桃源,青瓦白牆,飛檐斗拱,天幕降雪,雪落清池,倒真像一座世外桃源。
祝深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油畫風格自成一派,帶著點兒西方的浪漫,又帶著點兒東方的寫意,愛用光與影,又重詩和情。隔著重重雪簾往這院子看上一眼,祝深不禁在想,等到雪停了,一角陽光從厚重而冰冷的黑暗桎梏中沖射而出,投到地上,投進這院子裡時,得美成什麼樣。
正想著,鍾衡撐開了傘,帶他往裡面走。推開了門,對景影壁。這院子前院開闊、中院敞亮、後院雅靜,素調的主色調蘊著山水潑墨的情思,梅花傲雪,曲徑通幽,一步一景。抬起頭,祝深看見鏤空的青瓦積了一層又一層的雪,頂上與另一個院子的屋頂銜接出一條廣闊的平台。再往前走,風雨連廊,在雪氣之中朦朧出一派雅意。
鍾衡收了傘,走到了室內,一桌一椅,一杯一盞無一不精緻。
「你一直住在這裡?」祝深問他。
「不常住,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公寓。」鍾衡給祝深倒了一杯熱水,自己又轉身倒了一杯,對他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裡。」
祝深眯起眼睛打量著這套精緻和合院,透過了落地玻璃往外面看,這裡實在是太美了,不像是應付長輩的新居,倒像是鍾衡用來金屋藏嬌的。
「我住在這兒不大合適吧?」祝深捧著杯子,喝了口溫水,稍稍暖了暖胃。
鍾衡看向他,放下了杯子,眼神晦暗不明:「你不喜歡?」
「倒不是不喜歡。」
兩人結婚後協議定得清楚,聯合在自家長輩面前做戲,鍾衡是圖股權,祝深則是圖清靜。婚後誰都不礙著誰,該玩玩,該樂樂,兩年以後一拍即散,對外就說是感情不和。反正天底下感情不和的怨侶那麼多,誰又能把他們記掛多久呢。
只是祝深提了一點要求,畢竟都是灩城的風雲人物,鍾衡不能明目張胆地給他戴綠帽。
當時鐘衡皺眉說他不會。
後來他還傳授了鍾衡不少玩樂之道,哪兒的會所酒好喝,哪兒的公司模特好看,活脫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但都是祝深從他那不著調的朋友們那裡聽來的,以為鍾衡會感興趣,哪知鍾衡陰著一張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是真覺得不大合適。」祝深環顧著這房子說。
他與鍾衡畢竟只是簡單搭個伙,他又時常飛去國外,平白占了這麼好的院子,讓以後那位怎麼想。
他放下了杯子,手裡還握著那個表盒,想著這個今後也是要還給別人的。
本以為他這樣一番識大體的話鍾衡會心生感激的,哪知鍾衡面色鐵青地站了起來,冷冷道:「你就住在這裡。」
到底是寄人籬下,祝深很快就從善如流,「那我住哪間啊?」
鍾衡帶著他去了二樓。
左邊這間是他的,右邊是鍾衡的,隨樓梯上去,還有個小閣樓。
「這小閣樓是幹嘛的?」
鍾衡把門推開,祝深看得眼睛都亮了。
落地窗前飄落著皚皚的雪花,寂靜無聲,卻美得驚人。這閣樓空間很大,布置得簡單卻不單調。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巨大的畫桌,上面有序放好了畫具,應有盡有。畫桌前是一方木台,一張沙發,兩把木椅,還有一盞落地燈。
很明顯,這是一間畫室。
祝深眼尾一揚,明顯是高興的「給我的?」
「方姨準備的。」鍾衡說。
大概是這棟房子的傭人。祝深輕輕一笑:「替我謝謝方姨。」
「明天你自己謝。」鍾衡走下了樓梯。
祝深站在了窗戶前,遠望著窗外,沒有障礙物,可見這間畫室的採光很好。依稀可見朦朧遠山,銀裝素裹,祝深嘴角一挑,揚著聲音對門外道:「謝謝。」
底下傳來鍾衡的聲音:「不必。」
依然是冷淡淡的,祝深走了下去,與他說晚安。
這一夜,祝深睡得仍不大好。
還是從前的那個夢,他在那個冰湖裡溺斃。直到死,都沒有人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