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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剛一進門,就迎上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眼眶濕潤道:「阿衡,你可回來了。」
這是鍾衡的二嬸楊莎,三十來歲,一身黛青長裙,優雅素淨。
而她身旁的女人稍長些,拾掇得精緻華貴,卻也是保養得宜的,隱約能看出五官輪廓與鍾衡很像,這是何萱。
何萱一見楊莎抹著眼淚,不禁出言刺道:「你哭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為阿衡是你生的。」
楊莎低眉輕道:「我自然是沒有福氣能生出阿衡這樣的好兒子。」
何萱挺起了胸脯,攏了攏臂上白色的毛披肩,不由得有些驕傲。
又聽楊莎繼續道:「我的運氣,大概在嫁到鍾家的時候就花完了吧。」
何萱細眉一豎:「你!」
她就知道,這個女人又在拿她名不正言不順不是鍾家的正牌太太來說事了,剛想回諷一兩句,卻見客廳正中的沙發上,鍾老爺子的拐杖顫巍巍地敲了三下:「再吵就出去!」
鍾老爺子這系人丁不旺,大房的先生太太少爺遇了空難,二房的先生又患病而死,鍾老爺子這些年白髮人送黑髮人,一直鬱結於中。
也是沒得選了,才將集團的重擔交託給了鍾衡,為此,堂叔堂伯們沒少埋怨。
「祖父,我們回來了。」鍾衡挽著祝深走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回來就好。」見到了鍾衡與祝深,他才稍稍展露了笑顏,朝他們招招手:「吃飯吧,吃飯。」
偌大的飯桌上只坐了六個人,看上去頗冷清些,就這還是鍾宅這麼久以來少有的熱鬧。
見到鍾衡不住給自己添菜,祝深只好象徵性地給鍾衡舀幾勺湯,兩人有來有往,看得長輩們頻頻把頭點,很是欣慰的樣子。
只是祝深胃不好,吃不下什麼東西,自然也塞不下這堆積的小山,只得一粒米一粒米地往自己嘴裡送。
飯用了一半,鍾老爺子也算看出來了點端倪,便問:「小深怎麼不吃啊?不合胃口嗎?」
祝深忙搖頭,對鍾老爺子笑:「合胃口。」
鍾老爺子也笑:「那你可要全都吃完。」
祝深點了點頭,趁長輩們不注意,把菜又夾回到了鍾衡碗裡。
鍾衡什麼都沒有說,也沒再給他夾菜了。
本以為這就算完。好容易熬完了午飯,長輩們都離桌了,祝深剛要離桌,又見廚娘端著一小碗滑雞粥上了桌:「祝小少爺,這是小少爺專門吩咐廚房給您做的,您嘗嘗?」
「啊?」已起了身的祝深疑惑地看向鍾衡。
鍾衡只道:「喝完。」
祝深:「……」
鍾衡不動聲色地看著祝深,無形之中倒是加了些威逼的意思。
祝深見他竟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無奈只得坐下來,裝模作樣地喝上一口。
雞嫩米香,入口綿滑,祝深笑說:「還不錯。」
鍾衡又說:「多喝一點。」
祝深:「……」
他這胃前些日子又經了一遭手術,沒人看顧,頗有些放浪形骸之意。醫囑是要他規律飲食,忌生忌冷,然而放眼國內國外,還真沒什麼人能管得了他了。
祝老爺子要是知道,倒也能管,然而祝深與鍾衡結婚以後,老爺子就像落下了心頭一塊大石似的,現下女兒正陪著他各地環遊,祝深又成了個無法無天的了。
祝深喝粥,鍾衡看著,何萱與楊莎各自坐在沙發兩端頻頻往餐桌上回看,各自存著各自的心思。
鍾老爺子瞧著倒是高興,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樁婚事,他實在是越看越滿意。放眼灩城,又有誰不想攀上家大業大的祝老將軍一家呢?
祝深喝了小半碗實在喝不下了,碗一推,不喝了。
鍾衡卻不吃他這套,手指在他的桌前輕輕一扣:「別浪費。」
這倒是很好笑,住在寸土寸金的如意山的人與他說別浪費。可祝深一聯想到鍾衡從前的背景,卻又覺得笑不大出了。
當時兩人一聲不吭地就領了證,倒像是平地一聲雷,把鍾祝兩家都給驚著了。
領證第三天,祝深的幾個堂姐專程從國外飛回,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全是關於他新婚丈夫鍾衡的。
祝深父親是祝老爺子的老來子,幾個堂姐都比祝深大不少,一副在婚姻的墳墓里越戰越勇的架勢,一個個都很有話說,爭先與祝深傳授婚後相處之道,以免將來他們二人婚姻失和。
祝深只心不在焉地點頭附和,沒聽進去多少,稍稍往桌上摞著的資料上一瞥,才知道鍾衡十歲前是和外婆相依為命的。
外婆一點退休金勉強維持著兩人的生活,日子過得很是清貧,外婆去世時鐘衡才十歲。何萱不想管他,索性就將他扔到了鍾宅。
大概是因這麼層緣故,鍾衡並不像如意山上長大的紈絝。在他身上,還保持著兒時被外婆教導出來的習慣和品質。
祝深眯著眼睛看了鍾衡一會兒,鍾衡自巋然不動,像是要等著他把粥喝完。廳中的長輩們也都好像在默默關注著飯廳兩人的一舉一動。
被人約束和監看的不適感使祝深心生反骨,卻又因知道這人的身世,心中起了那麼一兩分的憐憫。
祝深一眼不眨地盯著鍾衡看,又吃了幾口,腹部的飽脹感逼得他有些難受。
終於,祝深放下勺子,傾身迫近鍾衡,湊到了鍾衡的耳邊,放軟了聲音問:「我就是吃不下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