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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9:38 作者: 襯衣反著穿
    「我想學做菜。」

    何苦呢。付羅迦臉上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了這個想法。

    許之枔真跟在他後頭搗鼓了起來。他不顧付羅迦反對,著手就要學難度相對較大的清蒸鱸魚。一天過後許之枔宣布出師,把他和黑咪從家裡攆出去說要獨立完成一次晚餐。

    他還嫌付羅迦在家裡磨蹭太久不走,影響他正常發揮。付羅迦把收拾出來的垃圾用黑色塑膠袋裝起來放在腿邊——出門時可以順便帶下樓。他一邊換鞋一邊想這一天還真是挺湊巧的。

    黑咪如他所想,照舊往濱河路跑。路邊的野菊花被糟蹋得厲害,沒幾朵倖存下來。

    河水早就退了,岸邊的石子裸露在外,光滑圓潤。他牽著黑咪涉過淺灘,在橋墩的陰影里停了下來。

    站在這個位置看不到濱河路,根據光路可逆原理,濱河路上經過的車輛行人也看不到這裡。

    他把黑咪的牽引繩放開了。

    「禁止下水」底下半米才是水面,漩渦已經消失,顯得平靜而幽深。

    他看見禁止下水下邊一行更細小的字:1998年5月22日竣工,說的應該是修這座橋的時間。

    這個日期怎麼看怎麼眼熟,以至於水淹過兩肋的時候他還要轉頭去看。想不起來他就放棄了,把頭轉向另一邊看臨岸的群山。

    這裡的山比起他在其他地方看見的名山比起來不夠高也不夠險,卻勝在密不透風。

    水裡也有座山。蒼翠、莊重,還映著一片泛出玫瑰紅的天空。

    他踩著的那塊石頭突然搖晃起來,水中的山和岸上的山霎時一齊發出巨響聲。

    它們要朝他倒下來了。

    第111章 正文完結

    什麼能證明時間已經流逝,過去的事其實真正發生過呢?

    在雙眼仍在水面之上時付羅迦低頭看向自己的腿。它們被暗綠色的水波扭曲,十分幼稚地蹬踏兩下,最後在懸浮在了從石縫間騰起的泥沙之中。

    在被有些混濁的河水完全包裹起來之後,他好像忽然失聰一樣什麼也聽不到了。四面八方的壓力都推進過來。胸腔的感受尤為明顯,像是有一隻手在把心臟往肺葉里揉。

    他一點點把肺里留存的氣體吐出來,下意識地要調整姿勢讓自己上浮。

    抑制本能非常辛苦,但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他放鬆四肢,任由水流托舉,微仰著緩緩下沉。

    水面離他已經有了一定的距離。無數塊光點飛速散開又飛速聚集,最後形成一個穩定的、漸漸遠離他的圓斑。

    還有一個步驟是停止憋氣。

    這不辛苦,但是很痛苦。

    一瞬間他就拼命掙紮起來,朝著視野里的圓斑伸出手。

    但是太遠了。夠不到。

    如果死這種事是分區域發生的,他想他最先陣亡的應該是肺。

    如同捲入了渦輪機的葉片,它被極為迅猛地撕碎了。如果能剖開看的話,它或許已經變成了兜在肋骨里的一團血沫。

    還在下落。

    「需要我們推你嗎?」景區工作人員問。「不用太害怕,我們這裡其實也不是特別高——」

    前一個跳完被拉回來的女生語氣忿忿:「還不高?我差點人都沒了……哎喲扶我一把,我腿全軟了……」

    他摸了摸腰上的裝備,往塔台之下看了一眼。

    「準備好了嗎?我喊一二三——一,二——」

    他當時沒聽到「三」就跳了下去,五臟六腑被猛然襲來的重力扯向一處,雙手為了在空氣中抓住什麼東西險些痙攣。

    也是一樣,仿佛永無止境的下落——

    只是當時包裹住他的是風。

    水為什麼不能像福馬林那樣保持屍體的面貌呢?

    「這次又考了多少分?」

    這個聲音讓他愣了很久。期間視野里那點兒模模糊糊的光亮靜止下來,水也停止流動。肺部的劇痛一併消失,他甚至能出聲說話:「……不知道。成績還沒出來。」

    「想好去哪兒了嗎?」

    他垂下頭。「沒有。」

    「你都成年了還一點兒規劃都沒有?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沒一點兒長進。你看你那個樣子——」

    「我不是……」

    他還想辯解,然而下落停止了。

    ……好冷啊,媽媽。

    他想閉眼。

    「……你確定事情做完了?」

    「……」

    「你都不看看我嗎?」

    「你看看我——你不是說愛我嗎?」

    「你怎麼騙我呢,付羅迦?」

    「你說你欠我。就是這樣的啊。你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哪次說過沒關係?你就是欠我。」

    「我要你從現在開始賠,我要你把什麼都給我。」

    「我要你活著來滿足我,哪天我想犯法了,你再去死。」

    「可以了可以了!!不用按了——」

    「頭朝下頭朝下——」

    「把那隻狗牽遠點兒,怎麼老是過來礙事——」

    一大口帶著血腥氣的河水被嘔了出來。冰冷扭曲的五官一點點復位,染上溫度。

    ……

    蛾子或者蜻蜓之類的東西在樹下四處亂飛。

    天上雲層很低,太陽時隱時現。許之枔盯了很久仍不覺眼睛刺痛,直到有人叫他。

    「枔哥!」

    他回過頭,「幹嘛?」

    「好久沒看見你了!你填的哪兒?」男生三兩步跳過來,猶豫了一下,沒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我第一志願d大,陳老師說了我半天。f大我也不是看不上,關鍵是我就是想讀d大法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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