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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9:38 作者: 襯衣反著穿
    小姨穿著鞋蹲在一邊的沙發上,姿勢怪異。她慢慢抬頭,神情有些恍惚:「你要鑰匙幹什麼?用不著了。我聯繫好了買家,等元旦節過了就能來看房……我只拿四十萬,剩下的五萬給你,五萬給我媽。其他錢也先放我這兒,反正你現在也不急著用錢――」

    付羅迦垂眸,「你嗑/藥了?」

    「放屁,我什麼時候――」

    「那怎麼還說瘋話。」

    她從沙發上彈起。「你他媽整我?!你自己說要過來談――」

    「先前借的馬上到期了,賣房子的錢你還等得到嗎?」她們的眉眼果然相似到了讓他難受的程度。他又看向牌桌,「看來今天沒怎麼輸。身上還剩多少?先還我這兒吧。」

    「搞笑,我欠你什麼?」

    「外公因為你住院了。還有那些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你弄壞的那部手機――」

    她突然大笑起來。「哎喲,來聽聽啊,多孝順的小孩呀――剛把自己親媽咒死,現在來給自己外公討錢啦!太感人了我的天――」

    打牌的人原本沒把注意力放在這邊,她這麼一笑後連機器都停止洗牌專心看戲了。

    「我沒有……」沒有什麼呢?付羅迦停下來思考。她其實說的沒錯,諷刺得恰當好處,他想不出該怎麼反駁。但是偏題了,他是來解決事情的。

    不過他還是衝動了,居然想讓一個還沒下賭桌的賭徒吐出錢來。要解決這件事難度很大。

    他一詞窮,小姨氣勢就更足了。「不需要你同意房子和錢也該是我的,我照顧了我姐這麼久――你呢?她最後那幾天哭著求我們不告訴你她的事,說你高三了,辛苦得很,不能分心。我看你也沒多忙嘛,還翹課呢――」

    「你媽病了你跟躲瘟神一樣縮得幾百里遠,平時也不聞不問,還裝瘋賣傻說是治什麼『病』去了,那幾通電話我可沒忘啊,你怎麼說的來著?快點兒死?現在居然有臉要她的錢?!我就該去法院告你!我姐的死你絕對有責任,你該給我們一家賠錢!」

    「動手了動手了!!」

    驚呼,尖叫,甚至還有笑聲。電視機上一台熱鬧的綜藝正在播出。狗叼著菸頭跑遠,桌下的燈泡晃蕩著。

    搖晃,傾斜,摔出――

    他在大雪裡顫抖起來。

    「你們不是要找她?」他鬆開手,蜷在地上的女人顧不得梳理好頭髮,又看著他尖叫起來。「好好找找,說不定身上有錢呢。」

    「這女的真的能折騰,在靈堂里都能撒潑打滾。」疤臉男人從旁邊的巷道里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另外三四個體格壯碩的男子。「你真是她侄子啊?還挺狠。那死了的那個是……」

    他把向日葵抱緊了些。剛從溫暖的地方出來,花朵上還帶著溫度,好像本身在發熱一樣。「是我媽。」

    這些催債的三三兩兩混在遛彎的老年人里,像燈塔一樣顯眼。在樓下看到他們的時候他主動上前確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讓他們過來有什麼後果?他沒想過。但現在看來他們的存在至少能紓解他一小部分的暴躁情緒。本來連這種作用都是不需要的,直到小姨把他弄得很不開心。

    很煩惱。很……愧疚。

    很痛苦。

    還是怕把人弄得太狠,在街上飄了一會兒後他找了個公用電話亭報了警。因為要抱花,手指一直露在外面,按鍵的時候幾乎無法彎曲。

    又飄著飄著,雪停了。他忽然覺得抱著這東西實在是蠢,剛這麼想胳膊就一松,掛畫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壞了。

    十二點到了,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他還有事情沒做完。他不再走來走去,坐到了路燈下的一條長椅上。

    回學校後不少人找了上來,說的什麼他也聽不太懂――在公園裡過夜的後遺症明顯,不碰

    額頭,單從視野的模糊程度就能判斷出來自己燒得有多嚴重。

    高溫讓他坐不舒坦,他每到下課就跑出教室,這樣既能不被找到也能透氣。

    冷風讓他打寒戰,但他還是熱得想解圍巾。

    老實說,聽到起鬨聲他還是稍微變得高興了一點:起碼說明許之枔出現了。他不能確定許之枔的在哪個方向,索性張開手臂。

    許之枔抱住了他――應該還助跑了,他感覺到了加速度。耳後的一塊皮膚很快被呼吸洇濕。他聽到自己的心臟一次次往許之枔的肋骨上全力撞擊的聲音。

    「最近好多事啊……情書還是沒寫完。」

    許之枔把臉埋進他的圍巾里。「沒關係。」

    他在許之枔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說:「我愛你。」

    第99章 第 99 章

    說完後付羅迦突然控制不住了。

    許之枔為了安慰他顧不上動容:「你別哭呀……怎麼了?別哭了,看那兒——看升旗台旁邊。我昨天堆的,現在還沒化。」

    「……真好看。」他猜的,畢竟隔這麼遠根本看不見。

    許之枔直接上手擦,一碰到他的臉嚇了一跳:「你又發燒了?」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上課鈴響。圍觀的好像漸漸散了。他沒動,許之枔也沒動。

    「去醫院吧。」

    「我不去……不去醫院。我再也不去了。」

    他這次是真的在哭,不是單純流淚。哭飽含情緒。

    「我昨天把剛買的畫摔壞了……」他一面說一面思忖自己到底在委屈什麼。「我本來想,本來想――它本來好好的。是我把它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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