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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5:06 作者: 巧克力香菇
    尤老太和薛曼對她留下的錯字滿篇的字條絲毫不提,只是笑著看她。

    遲小紅放了包,把床頭的衣服塞回自己的櫥櫃,紅這個眼眶去給尤老太捏肩揉腿。

    姜萊一顆心放回肚子,回自己房間坐在書桌前發呆。

    桌面上凌亂不堪,獨有一本手繪畫冊引人注目。姜萊翻開看,是自己畫的北小武。北小武凌厲又溫柔的眼神,明明出自自己的筆下,乍一看還是令人心跳加快。

    窗外,新年的陽光金燦燦、暖融融,空氣乾淨澄澈,核桃樹上跳躍的喜鵲嘰嘰喳喳。

    姜萊把窗子推開了一些,仰頭看禿了的樹冠,驚訝地發現竟然有鳥在冠頂上築起了一個鳥巢。

    次日一早,姜萊騎著摩托去接北小武,郊區的看守所姜萊還是第一次去。單從外觀來看,比自己想像的有人情味許多,鎏金大字嚴肅威武,綠瓦紅牆非常符合古城氣質。

    說好的是中午12點,姜萊早到了半個小時蹲在路邊的花台上看遠處的山。大概是天氣真的很好,他竟然一眼就看到屬於墓園的那片地方。

    挪動視線中,姜萊隱約看到一塊突起的地方,那有一顆松樹傲然挺立著。

    「叔,」姜萊勾起唇角微笑著,「你都知道了吧,我們終於為您申冤,惡徒也一定會被繩之以法,您安心地睡吧。」

    萬里無雲亦無風,姜萊對著虛空靜靜地看著,看了許久許久直到眼睛酸澀。

    「姜萊!」

    不知何時,有人從身後叫他,嗓音如被粗石磨礪過一般乾癟沙啞。

    姜萊回頭,望著眼前的人,幾分真客幾分飄渺間,姜萊終於確定對面站著的人是他的小孩。

    「叫哥。」姜萊聲音同樣乾澀。

    而後兩人同時笑了,默契地各自往前一步,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才七日未見,北小武的唇上已經冒出一層淺淡的鬍鬚,頭髮也有點亂、油膩膩的,看著既邋遢又落魄。但姜萊卻覺得北小武像是一夜之間又成熟了幾分,身上的氣味也已從一個奶兮兮的小朋友變成了氣味複雜的雄性生物。

    兩個胸膛緊貼在一起,心跳的頻率近乎瘋狂,姜萊捏北小武的後腰,北小武抬手把姜萊摁在了自己的頸窩。

    「終於過去了。」北小武用氣音在姜萊耳邊輕聲說。

    姜萊鼻子一酸,微微點頭。

    這一年,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在彼此的凝望中無數次地想要放下一切順應生活的浪潮朝前看,卻又無數次地想要為冤死的北天貴討個公道而咬牙堅持。

    那些辦案的警員,那些最終了解真相的家人朋友,他們只知道因為兩個小孩的堅持而揪出一樁人命案子的真兇,卻很少有人能真的明了他們在心裡遭受的那些苦。

    此刻,姜萊緊緊摟著北小武,北小武也用力擁抱姜萊,他們不只是在抱緊對方,更是在抱緊這世界上唯一懂得自己、值得倚靠的人。

    悠悠天地間,恰巧他們相遇又一同經歷這麼多,有過不幸最終卻是幸運的。

    「走吧,回家。」姜萊的唇角擦過北小武耳垂,往事隨風重要的是往前看。

    北小武笑,嘴角微微上揚,他已經很久沒有如釋重負地暢懷一笑,「回家。」

    兩人說著回家,卻是先到了距家比較近的一家賓館。姜萊用自己的身份證開了房,他得讓北小武先洗一洗,免得一身落魄回家去讓老太太看著心疼。

    北小武明白姜萊的意思,在賓館旁的商場裡從裡到外買了換洗的衣服。

    他們一起上樓,在四面光亮如鏡的電梯裡,姜萊悄無聲息地用小拇指去勾北小武的手指頭。他不知道北小武在新年音樂狂歡節上對自己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們既然已經彼此表白,是不是可以以另外一種身份擁有彼此的下半生。

    姜萊試探性的之間剛剛碰到北小武的指甲蓋,北小武就抿住笑把頭扭到了一邊,他佯裝撓鼻子輕巧地躲開了姜萊的暗示。

    姜萊感受到自己被拒絕,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反正一片紅暈從臉頰一直抹到耳朵根。

    「叮……」電梯到了他們的樓層,兩個男孩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在昏暗的走廊里,姜萊走在北小武身後,不知不覺心裡竄出又酸又暖的小火苗,他不得不承認北小武有點偉岸有點引人倚靠。

    房門打開,北小武轉身就進了浴室洗漱,在看守所里的這一周時間非常難熬,尤其受不了的就是無法痛快的洗澡。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姜萊走向窗邊。他來古城一年多卻很少有機會站在高出近距離俯視自己居住的古建街。

    此刻,這座城市最寶貴的老舊古建築群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眼望去規規整整,小胡同把四方形的一片橫豎切成了若干塊方正的糕點。

    小廣場上有老頭老太太在曬太陽,雙角胡同口的奶茶店正在換新的招牌,薛曼的工作室在另一條胡同里,社區圖書館的自習室外站著一群吊兒郎當的學生,蛤|蟆和黃毛家那條胡同正在更換監控……

    原來我們是生活在這樣一張網裡。姜萊微笑著用手在虛空中指指畫畫。

    浴室水聲停了,窸窸窣窣一陣響動,電吹風開始工作。

    姜萊走去浴室門口敲了敲,「開門我幫你吹。」

    電吹風的聲音停了,浴室門嘩啦打開,水霧蒸騰中站著一個只穿了件單薄T恤的少年。稍長的濕發垂在額間,眉眼彎彎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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