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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3:29 作者: 邊書
    蕭衡沒有抬眼,語氣平淡地回道:「嗯,來過,進不去。」

    冬日的天色黑得早,越野車在柏油路上開了快兩小時,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拐入一條曲折泥濘的小路,越野車性能好,他們倒是免遭了不少顛簸的罪。

    一個小時過後,車子終於穩穩地停在了離普拉成最近的一個村莊裡。

    下了車,蕭衡說道:「這裡很少有外人來,沒有招待所,去我家吧。」

    「你家?」陸聿揚表示相當意外,他記得蕭衡自小在若安寺長大,怎麼還在這兒安家了?

    「我在這裡出生。」蕭衡神色平靜地說道,「是個棄嬰,被一個孤寡老人收養,她怕養不活我,求師父把我帶走。」

    蕭衡很快把幾人帶到了一間民房前,老舊的磚瓦房,沒有亮燈。

    「她前兩年過世了。」蕭衡說著,拿出鑰匙開了門,「屋子沒人打掃,也只有兩間臥室,將就一下吧。」

    陸聿揚幾人倒是都不在乎這些,沒說什麼。

    進了房間,陸聿揚簡單打掃了一下,盛了盆熱水和徐青初一起泡了泡腳才躺上床。

    只是長期積壓在櫥櫃裡的被褥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霉味,蓋在身上總有種黏糊糊的感覺。陸聿揚皺著眉在被窩裡翻了個身,下一秒對上徐青初明亮的眸子,忍不住彎了彎眼睛:「你在想什麼?」

    「余羽豐的目的。」

    聽到這個名字陸聿揚就覺得頭疼,他躺平了長嘆出一口重氣,盯著天花板模糊的燈泡輪廓,不由想到了梟傳給南聞秋那句「好久不見」,嘴上頗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寶貝兒,這個時候怎麼能想別的男人呢?」

    徐青初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把陸聿揚攬進了懷裡。

    陸聿揚還想說些什麼,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陸聿揚轉頭便見徐青初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想來大巴車的一晚上他都沒怎麼睡,而前天因為陸聿揚的事他就沒休息好,再加上這一路舟車勞頓的,這時候估計是撐不住了。

    陸聿揚轉回視線看著燈泡的影。

    南聞秋說,十年前梟想吃了他,字面意義上的「吃」。陸聿揚聽了只覺得驚悚,這個梟未免太過膽大包天了。

    說實話,若不是橫亘著殺父的仇,陸聿揚真想離他遠遠的。

    村莊的冬夜寧靜得不可思議,就連煩瑣的心事都無聲地慢慢沉澱在了肚子裡,陸聿揚把鼻子埋進徐青初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跟著睡去……

    「師父……師父!」

    誰在說話?

    「啪」,陸聿揚兩臉頰一疼,一個激靈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師父,您可算醒了!」大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四五歲、穿著無袖對襟衫的小男孩,見陸聿揚醒了,拍在他臉上的兩手反倒加重了力道,「您的小罐被虎子偷走了!」

    啥小罐?我那罐兒大著呢,這娃是誰?虎子又是誰?

    陸聿揚想扒拉開那雙把自己的臉擠得變形的小手,沒想到身體完全不受他控制,先是打了個呵欠,接著抱著男孩從藤椅上站了起來,語調懶散地說:「四郎,虎子拿小罐做什麼?」

    陸聿揚能明確感受到這話語出自自己之口,但聲音卻不是他的。

    懂了,是夢,又是在做夢。

    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夢境格外真實,真實到他能感受到四郎抱在手中的溫度和重量。

    「當球踢呢!」四郎有些著急,「師父,您不是說小罐里裝了只妖怪嗎?要是被摔碎、磕破了可怎麼辦?妖怪會把我們都吃了嗎?」

    腳步一頓,陸聿揚從四郎的卡姿蘭大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所在的這副皮囊,英氣的入鬢羽玉眉,內勾外翹細長的丹鳳眼,微揚的朱色薄唇……

    楚淮原!

    第58章

    「哎喲!這下完了,那妖怪可凶了,像你這樣的小東西,它一口能吞四五個呢!」四郎眼裡的男人皺緊了眉,很不走心的憂心忡忡。

    一聽這話,四郎被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兩手緊緊揪著男人的衣領,顧不得鼻子裡吹出的鼻涕泡,語無倫次地嚎道:「不行啊~四郎不夠塞牙縫的啊~虎子胖,肉多,要吃吃虎子去啊~淮原師父啊,你怎麼這麼傻?怎麼能把妖怪裝陶罐里呢?泥做的啊,一磕就碎了啊!嗚哇~普拉成的人都要被妖怪吃光啦~」

    這話信息量有點大,陸聿揚登時就愣住了。

    是楚淮原的視角,這不是南聞秋的記憶,怎麼會這樣?

    陸聿揚凌亂了。

    與此同時,楚淮原伸長脖子向半開著門的小木屋望了望,又開口了:「南先生呢?」

    「妖怪要吃我了,你還在想南先生!」四郎的鼻涕泡吹大了,「他又不是你寶貝媳婦兒,看這麼緊做什麼?」

    楚淮原樂了:「雖說不是媳婦兒,但寶貝著呢!見著他沒?」

    四郎被他不緊不慢的強調逼得快哭暈過去了,歪著身子往小木屋裡指:「在裡屋午睡呢!求您了,快去找虎子,把小罐拿回來啊!碎了就完了啊!嗚哇~」

    「四郎,」不遠處小木屋斜支起的窗戶內傳出一道溫潤的嗓音,屋內人午睡被吵醒,語氣裡帶著三分無奈,「別嚎了。」

    四郎當即止啼,小貓似的弱弱地應了聲:「……哦。」

    片刻後,屋裡走出一個男子,寬大的黑袍曳地,領口和袖口用金絲繡著簡單的紋飾,他眉目清雋,眼尾微微上挑,暗紅色的眼珠儼然帶著三分妖冶,薄唇微抿,一眼看著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精緻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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