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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3:29 作者: 邊書
鮮血的味道迅速蔓延,現場尖叫聲不斷,但執刀的手沒有就此鬆開,反而利落地把刀拔出,在同一個位置再次狠狠扎入,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胖子的痛呼與粗喘很快變得十分微弱,微弱到竟沒有吸引眾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依然試圖拔刀的瘋女人身上,那正是張媛媛。
初時的震驚過後,一名警察忙將張媛媛制住拖開,將她死死壓制在地、反扣住她的手腕。
推搡中張媛媛頭上的大帽兜滑落,登時引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只見張媛媛的後腦勺深深凹陷,大半顆腦袋的頭髮脫落,被羊角錘刨出的半個拳頭大小的窟窿深可見骨、血肉模糊,傷口處甚至有好幾隻蛆蟲在皮肉中蠕動!
「這樣還不死?牛逼啊……」說話人的聲音是顫抖的,難以言狀的骨寒毛豎之感席捲每一個圍觀群眾,現場霎時沉寂得不可思議。
張媛媛對那聲音充耳不聞,艱難地從地上抬起臉,毫無血色的臉龐濺滿了猙獰的新鮮血液,略微渙散的眼睛很快搜尋到鄭昊軒的臉。
她哆嗦著唇,哭著問他:「苟且了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才偷到一束光,滅了,沒了,我該怎麼活下去?」
鄭昊軒黑傘下的身形帶著不易覺察的透明,他像是剪成人形的一張薄紙,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向張媛媛走近,蹲下身,蒼白的手指將她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溫柔地笑了:「最開始,我想說的是,你笑起來,真好看。」
「昊軒,別……別走,」張媛媛努力想要擠出微笑,卻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別丟……別丟下我……」
「不會的。」鄭昊軒輕輕拭去她臉頰不斷滴落的淚水,抬起頭,向扣著張媛媛雙臂的警察懇求道,「我們不會做什麼,能不能請你放開她?」
年輕的警察早已被張媛媛後腦傷口處散發的惡臭熏得臉色蒼白,但盡職盡責的沒有一點要退開的跡象,面對鄭昊軒的懇求,他正要搖頭,肩膀忽然一重,一隻手按在了他肩上,他轉頭一看,是李益。
「阿宋,放開吧。」
見阿宋面露猶豫,李益在他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眼神示意他看張媛媛,同時輕輕搖了搖頭。
阿宋回過頭看張媛媛,恍然意識到這個重傷的女人分明已經踩在死亡邊緣。他的目光怔怔地在張媛媛和鄭昊軒之間飄過,心口一沉,放開張媛媛,沉默地站起來退到一邊把靠近的人群往後遣。
「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帶走是不是不大好?」陸聿揚略微向後仰了仰,低聲問道。
徐青初鳳目微垂,帽檐下的視線在陸聿揚的鬢角停留了一瞬,落到他的弧度漂亮的耳朵上,湊近了些,輕聲道:「沒事。」
那聲音隔著口罩幾乎貼著陸聿揚的耳廓響起,帶著輕微的嗡嗡,他的耳朵輕輕一抽,敏感得差點原地跳起來,穩住心神後飛快地扭頭瞥了徐青初一眼,默默往前走了兩步,乾乾地說道:「那就好。」
耳根,紅了。
耳朵,會動。
徐青初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處長的耳朵,如是想到。
這眾目睽睽的,徐道長的視線實在扎人,陸聿揚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失控了,像是要刻意彰顯薄弱了這麼多年的存在感似的,一動一動的,節奏和心跳如出一轍。
媽的,兔子都沒這麼能跳!蹦躂個什麼勁兒!
陸聿揚暗自咬牙控制住自己想要拉耳朵的手,努力把注意力放回鄭昊軒和張媛媛身上。
半個小時前,他和李益同時找到了鄭昊軒,一個找到的是被困住的鬼魂,另一個找到的則是被藏匿的屍體。
親眼看到被安放在冰櫃裡、自己僵硬的屍體時,鄭昊軒癱倒在地險些崩潰,他愣愣地抬頭看向冰櫃後的巨大相框裡的女人,自語似的喃喃:「對不起,竟讓你一個人活著。」
鄭昊軒是名醫生,看慣了生老病死,壓住精神的打擊後,他很快接受了身死的事實,緩緩起身,視線在三人面上掃過,停到了穿著警服、看起來最靠得住的李益臉上,上前一步:「警官,請你帶我去見見她!」
然而李益看不到鄭昊軒,他只能從陸聿揚和簡霄的表情和沒由來的陰冷猜測有什麼東西在身邊,因此只是一臉嚴肅地看著鄭昊軒的屍體,沒有作出回應。
一旁的陸聿揚適時出聲道:「他看不到你,你知道張媛媛在哪兒嗎?」
鄭昊軒一愣,轉向陸聿揚,苦笑道:「不知道,但我想這一次,她恐怕……再也出不來了。」
張媛媛的呼吸逐漸微弱,鄭昊軒握著她的手,眼神溫柔得像是在等待穿好鞋要一起去約會的愛人。
張媛媛看著鄭昊軒牽著自己的手,輕輕合上眼,很快沒了生息。
緊接著,簡霄竟眼睜睜看到鄭昊軒從張媛媛身體裡牽出了另一個虛體的張媛媛,那是……張媛媛的魂?等等,大白天的,這這這不會灰飛煙滅嗎?
簡霄連忙看向陸聿揚。
陸聿揚抬手食指立於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看張媛媛的大帽兜,簡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隱約在帽兜下看到了一張黃符,登時會意,鬆了口氣。
見鄭昊軒牽著張媛媛站起來,陸聿揚向他指了指不遠處一條陰暗的小巷子,他點點頭,一手執黑傘,一手緊緊握著張媛媛的手,低頭與她對視一眼,帶著步入婚姻殿堂般的真誠與愛意,在眾人的因看不到張媛媛而疑惑的視線中,緩緩向早已等候在小巷中的白無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