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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今晚,彩霞坊卻放話說這兩天不接客,讓一眾自詡風流墨客的男人失望不已。
結果,眼尖的人們又發現,說不接客的彩霞坊上好像有人。立時有人不滿起來,嚷嚷著:「這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爺過壽的時候觸爺的霉頭,不行,今兒爺非逛逛這彩霞坊不可!」
「就是,我們不能去,憑什麼他能上去?」
「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
「爺,看來咱們的船一時半會過不去,前面似乎鬧起來了。」黑衣人神色恭敬地問著站在船首的人,那人身著藏青色袍子,月白馬甲,腰上掛著玉佩和荷包,臉上冷冷的,全身上下透著難以言說的威嚴。過了半晌,那人嗯了一聲,仍然抬頭看著彩霞坊的方向。
彩霞坊上,一個藍衣青年正懶懶的背靠著欄杆,手裡端著青瓷杯,仰頭喝了杯中酒。當白皙如玉的手落到桌案上時,一旁秀美的少女便重新為他斟滿。
瞄了眼外面聚過來的畫舫,又小心翼翼地看看眯著眼看月亮的藍衣青年,少女低垂著頸子,細聲說道:「吳爺,外面起風了,不如去裡面?」
青年收回目光,挑著嘴角笑道:「恩,我家大哥不在,正無聊的緊,沒想到來逛這樂坊,還能遇到麻煩。我們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這樣可不好。」
少女嬌笑道:「瞧您說的,沒有點靠山,哪裡就能稱得上秦淮河上第一畫舫,您放心吧,沒有人上的來,都會被嬤嬤攔住的。」
然而,還是有人上了畫舫,一個褐色衣衫的青年氣勢滿滿的上來,用手指了靠著欄杆的藍衣青年,「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小子,也不打聽打聽彩霞坊是隨便什麼人能包下來的?爺是江寧太守的侄子,今兒爺過壽,定要如意陪著,小子你要是懂事的----」
這位江寧太守的侄子,話未說完,已經到了跟前,呆愣愣的看著藍衣青年說不出話來。
邊上的少女悠悠一嘆,這少女便是如意,她是知道他的感受的,想來第一眼看到這位吳家小爺的時候,她也是看呆了。
太少的侄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變了臉色,笑微微的上前,用詞文雅,口氣客氣的說道:「這位公子,再下江寧卓彥,這位,這位公子一看便是遠道而來,不如在下做東,請一杯水酒。」
邊說邊往藍衣青年這邊湊過來,藍衣青年眉頭一皺,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高高的畫舫上兩團巨大的影子沖天而起,帶著清亮的鳴叫。
其中一團直撲湊向藍衣青年的卓彥,卓彥還沒看清那巨大的影子是什麼,已經被一翅膀扇了下去,掉進水裡。
卓家的家丁立時開了鍋,旁邊畫舫的人也尋找著落水的太守侄子的身影。
而那座不起眼的小船上,藏青袍子的人身體微微顫抖,一指那畫舫:「絕對是他!快,圍了那船。」
藍衣青年可能覺得無趣,身旁有人低聲說道:「吳小爺,大爺讓人帶話說今晚趕不過來,讓您直接去蘇州。」
吳姓青年伸伸懶腰,說道:「也罷,我們先走一步吧,民不與官斗。萬一太守惱羞成怒,咱們可惹不起嘍。」
這樣說著,已經有人平淡地接話道:「哦?這天底下還有人是你惹不起的?」
藍衣青年似乎與來人極熟,只聽聲音,身體已經一僵,猛然回身往門口看著,一位冷著臉,雙眼帶著嚴厲和隱約怒氣的人正往裡走。
如意是秦淮畫舫花魁之首,自然知道進退,見藏青袍子的進來,起身施禮,又親自奉了茶,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藍衣青年臉上少見的驚慌之色已經消退,帶著微笑看著面前人,喚道:「四哥。」
這藏青袍子的人便是當今萬歲胤禛,而這藍衣青年則是化名吳憂的胤禟。
胤禛聽了這句四哥,眼睛深深地盯著胤禟,終於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我是你四哥!」邊說邊不眨眼地觀察著胤禟,斜挑著的明亮有神的眼,帶著熟悉的暖意,細嫩潔白的皮膚,略微彎著的嘴角。這些年過去,他同剛離開皇宮的時候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更加溫潤美麗。想來,他生活的很順心。
胤禛心裡隱隱疼著,一種深刻的思念從骨子裡泛濫開來。他緊走幾步,到了胤禟面前,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胤禟略微掙了掙,察覺到胤禛身體的顫抖,抿了抿嘴角,嘆息一聲,不動了。
嘴裡說道:「四哥,我總跟你說,身體為重,你看看你,整日只是操心國事,就沒有聽到你為自己著想,放鬆過。便是皇阿瑪,每年還要出去遊玩幾次。」
胤禛抱住胤禟,聽他嘮嘮叨叨的說話,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快活。他不時簡短地回答一兩句,大多時間是盯著胤禟看著,似乎要將他刻進心裡。
「小九,要是四哥帶你回去----」胤禛堅定地看向胤禟,這個唯一跟他如此親近的人說道。
胤禟聞言苦笑一下,說道:「四哥,我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回去,我受不了的。」
胤禛愣了愣,想到關在皇宮裡胤禟何曾有過今日的神采。他抱著胤禟的手又收緊了,用力到手指發白。
良久,這位帝王忽然低聲說道:「我很後悔,也一直想問,小九,要是先跟你親近的人是我,你心裡的人,會不會是四哥?」
胤禟看著胤禛,以前見到這位帝王時的眼裡戒備和些微的恐懼已經不見了,他溫和的說道:「四哥,沒有如果。我不願意過權利爭鬥中心的生活,我早晚都會離開京城。而且,我很早的時候,早的你們無法想像,就知道四哥會登上皇位。而且我知道,你會是一個好皇帝,你肩上的責任不允許過多的私情。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早晚是要分開的。」他終究沒有說不可能。
「至於八哥,小時候日積月累的感情,不是幾句話能抹消的。雖然我對八哥也有不滿和埋怨,但是他……且當年我腿受了重傷,幾乎不能再走路,是八哥一直照顧著我。」說起胤禩,胤禟語氣裡帶著不能覺察的和暖。
胤禛一怔,說道:「怎麼會,當年我早就把玉華----」
胤禟楞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胤禛為他做的那些事,扯了胤禛的手,讓他別再說下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過那麼幾次之後,就再沒有過,好在我福大命大。」
胤禛愣愣的看著胤禟臉上的笑,伸手摩挲著他的臉,良久,說道:「這次,我不帶你回去。若是你有一天想回來了,四哥等你。」說不定,下次再見到你,我還是忍不住將你帶回去吧。
胤禟笑了,「等我變成老頭子,四哥哪裡還認得我。」
「多晚我都等你,不管是三十,四十,還是六十,記住我的話,小九,四哥一直等你。」
第二天,胤禟離開了,天上飛著一黑一白兩隻海東青。
胤禛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雙手緊緊地抓著掌心,才能不衝上去將他帶回來。
江湖路遠,九弟保重。
自此,雍正帝時不時便私下去趟江南,至於見了什麼人,辦了什麼事,只有這位萬歲爺自己知道了。
(完)
第168章八九番外
(一)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把領扣松,衣帶寬----」婉轉纏綿的調子,明艷動人的頭牌姑娘邊撫著琵琶邊唱著。
那細細的眉毛一蹙,玉白的小臉上便帶了輕愁,任誰看了,也願意散盡千金博佳人一笑。
那姑娘卻不看身後痴迷的視線,只望著對面酒樓,眼睛也不肯眨一下。
酒樓是揚州最大的醉仙樓,臨窗的位子上坐了兩個青年,白衣的那個容貌極為出眾,溫和淺笑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只恨不得上前結交一番。
白衣青年伸出一隻手,大拇指上帶著碧玉的扳指,正為對面的藍衣青年斟酒,「青旗沽酒趁梨花,九弟,這梨花酒清甜柔順,和以往的烈酒不同,你嘗嘗罷。」
藍衣的青年懶散的靠在椅子上,微微挑起的狐狸眼眯著,說道:「八哥,你的表情和上次灌我烈酒的時候一模一樣。」
「……」
兩人正是化名吳庸和吳憂的胤禩與胤禟。
胤禟明知道胤禩的心思,仍然將酒杯端了起來,嘴裡喃喃念著:「又過了一年,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胤禩臉上的笑依然溫柔,只是比平日多了關切和真實。
胤禟無言的打量著對面的男子,為了他,放棄了自己在這裡僅有的親人,到底會不會後悔。過了這許多時日,這答案依然沒變。到底是什麼吸引了自己?
無人可及的才情,十幾年的陪伴,還是那一年狼群里的捨身相救?
不是,都不是。
「京里每次來消息,他們都好好地,你擔心什麼。再說,老十過幾天就到揚州,你直接問問他不就曉得了。」胤禩挑眉說道,伸手從胤禟手裡接過酒盞,一口喝了,拉著胤禟起身。
「走,我們今天再去香蘭館轉轉,蘭兒的崑曲唱的著實不錯。」
胤禩興致勃勃的拉著胤禟直奔對面的青樓楚館,現在不比從前,沒有那些身份拘著,兩人自由的很。還沒到跟前,香氣已經撲鼻,有人搶上來招呼著,往裡讓。
「喲,吳家少爺來了,可是來見我們蘭兒的吧!可巧,蘭兒那有客人呢,不然去香香那裡坐坐?一樣是頭牌,香香的才藝可不比蘭兒差。」年約中年的老鴇殷勤卻不失禮地說著,自從胤禩胤禟進屋,就沒有停過嘴。
胤禩微微一笑,從懷裡掏了塊銀子,遞到老鴇手上,溫和說道:「如此,請找間空屋,要清淨點的,我們等蘭兒姑娘沒有客人了,再見也一樣。」
老鴇本來已經叫過一個小丫頭,想讓領到香香那邊,這會兒忙改了口:「想不到您卻是個痴情的,也是我們蘭兒的福氣。空屋子是現成的,馬上帶兩位少爺過去。」
老鴇讓人帶兩人上樓,回身對二樓的一名粉衣女子搖了搖頭,那粉衣女子氣得一咬牙,轉身回了屋裡。
胤禩坐在桌旁,隨手拿了本書翻起來。外面晴朗的天氣此時已經是陰雲密布,不一會,就下來大雨。
胤禟站起身,去倒茶。胤禩放了書,一把拉住他,明亮的眼裡閃過刺痛,皺眉問道:「腿又疼了?」自從胤禟的腿在被追殺的時候受了傷,陰雨天就有些難過了。
胤禟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不礙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