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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雍正元年四月初三,在安葬康熙的靈柩後,雍正把允禵留在湯山軟禁了起來。德妃急怒攻心,當年五月去世。
處理完所有奏摺後,胤禛陰沉著臉回了寢宮,宮人們小心翼翼的服侍他洗漱了便都退了下去,誰都知道,雍正爺寢宮每月這幾日晚上都是不能留人的。
胤禛輕輕撩起明黃錦帳,龍床上睡著的是本該在西貝的允禟。白皙的額頭,淡粉的唇,平日精明算計的狹長鳳眼閉著,雖然消瘦蒼白,卻依然比他後宮裡收集的所有的美人都比不了的。
胤禛頓時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都要滿溢出來,他也沒想到心裡的思念這麼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還沒碰到他身上,允禟已經睜開眼,淡淡的看著他。身體卻微微一抖,不著痕跡的往床里移動著。
「一路辛苦了,你早日歇著吧。」胤禛眼光複雜的說道,暗示自己不會碰他。允禟的臉色差的像是幾天沒休息好,過來這一路,大概沒少折騰。反正,每次回來允禟都會被他留好幾日。
對於冷麵帝王的保證,允禟僅僅是翻了個身,理也沒理。胤禛默然坐了在邊上半晌,伸手順著允禟單薄的肩背輕輕撫摸著,說道:「小九,你若想見弘嘉,明日我便宣他進宮。」
胤禟身體一顫,已經迅速回頭,抖著聲音問道:「他又同你鬧了?」
胤禛搖了搖頭,道「沒有,你的信還是有用的,且弘嘉也是機靈的。朕不過是覺得,他自小是你的心尖子,這麼久不見,怕你掛念。」
允禟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眼裡卻濕潤了,他確實很想念家人和……允禩。他嘗試過很多次想讓胤禛控制不了他,不得已的時候甚至逃跑過,但是沒有一次成功。胤禛知道他難受,而這種難受看到這位帝王眼裡,心裡更加痛苦。
良久之後,允禟輕輕說道:「不,臣弟不想見他。」
胤禛嘆了口氣,在一側躺下來,伸手將人攬進懷裡,在允禟耳邊說道:「朕對不起你,小九,但是,朕實在不願意看到那個女人或者八弟跟你在一起。」
允禟控制不住的掙扎了一下,淡淡說道:「我沒有和他們在一起,皇上還不是仍然在打壓八哥和十弟?四哥,別忘了答應臣弟的事。」
胤禛放在允禟背後的手停住了,過了會,心平氣和的問道:「朕應了你,只要你在,自然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只是,誰跟你說的這些?」
允禟訝異的轉過身,看著胤禛挑眉笑起來,「四哥,你當臣弟是聾子還是傻子?雖說只是捕風捉影,但文武百官一摞一摞的摺子,不是勸你選秀的,就是勸你重視子嗣的,他們是什麼意思,皇上是真不知道?就是這宮裡,見過我的能都保密?難道沒有一點風言風語?」
胤禛聽完了允禟的話,靜靜地望著他,竟是笑了笑,邊伸手幫他掩了被角,邊說道:「四哥困著你也是不得已,若是讓你離開,你肯定會跑的我再也抓不著。朕不會是個誤國的昏君,同樣,朕也絕不會放你走。」
三年之後。
允禟帶去西貝的人已經被充軍的充軍,調離的調離。就算在宮內,能接觸到允禟的人也越來越少,都是胤禛的心腹。允禟留在宮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在西貝,已經沒有人注意這位失勢貝子的動向。
雍正在封鎖了所有允禟可能得到消息的渠道後,終於開始著手對付最近動作越來越大的允禩。
他囚禁了允禟,讓雙方投鼠忌器,卻也引得允禩一直沒有放下逆反之心。允禩甚至很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去煽動一些宗室王爺和允禟,允誐的母族,有了機會,便會針鋒相對。
雍正四年,胤禛忍無可忍,將允禩削宗籍,拘禁宗人府。
這日,允禟拿著書看了半個晚上,直到胤禛回來,才驚覺現在已經過了三更。
「在等朕?」胤禛卻心情極好,臉上是眾人難得一見的笑意。
允禟抬眼看了看他,猶豫了半晌,說道:「皇上登基以來,懲治貪官污吏,攤丁入畝,火耗銀子歸公,為天下百姓辦了這許多事,為什麼對自己這樣不管不顧?每天二個時辰,這樣下去----」
允禟雖然恨胤禛囚禁他,也不得不承認,短短四年,雍正已經向想到人們展示了他的鐵血手腕,實行的那些政策也確實立竿見影,讓百姓得到了好處。此外,他還是個勤奮而短命的皇帝,他前後的兩個帝王都算長壽,只有他在位僅僅十三年。
胤禛解衣服的手停住了,良久問道:「小九,你是,在關心我?」
胤禟平靜的轉了臉,「沒有。」
胤禛卻難掩笑意,坐到允禟身邊,低聲說道:「小九,你總是這麼心軟。我還記得皇阿瑪臨去之前,在屋外聽到的你和皇阿瑪說的話,朕一定會做個好皇帝。你放心,四哥不會有事,會一直護著你。」
第166章富貴閒人
清晨,人沒醒,就聽到敲打著地面和屋檐的雨聲。雨很大,外面有些涼,讓未起的人更加貪戀被裡的溫暖。
胤禛低頭瞧著懷裡的人,安靜乖巧,明黃的錦被一直掩到尖尖的下巴,依舊精緻無匹的眉眼,蒼白到透明的臉上,略微紅腫的嘴唇。白皙的手指緊緊抓著被子,做著無力的防備。
胤禛嘴角上揚,果然昨夜做的有些狠了。被子下的手輕輕的將人又往自己這邊帶了帶。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都能感受到異樣的溫暖柔軟。
胤禛甚至捨不得移開眼,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從此不早朝的君王。
允禟眼睫毛微不可查的動了動,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以往這個時辰胤禛早就起來準備上朝了。可是現在後腰上那不斷撫摸的手讓他想裝睡都有些不太自然。
「等朕走了,你可以接著睡,高無庸會在外面守著。」胤禛低下頭說道,聲音里都是寵溺。
「……」見自己的偽裝失敗,允禟沮喪的睜開眼,轉頭看了看天色。
「你老實一點,朕這個月忙完了,就帶你去江南。」胤禛又說道,看到允禟瞬間睜大的眼,細細打量他驚訝的神情,微微笑起來。
「你不是喜歡江南?」就算再忙,胤禛也真的想帶允禟出去一趟,這樣囚禁一般的將允禟留在自己身邊,不敢給他一點自由,因為沒有一絲安全感,總覺得只要稍微走神,這個人就離開了自己。
可是在宮裡的允禟,不快樂。胤禛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允禟以前或開心或狡黠的笑,就連他的生意賺的銀子都不能讓他舒心的笑一次。胤禛一邊心疼的看著,一邊固執的圈著他。也罷,既然他喜歡江南,大不了多去幾次。
允禟漆黑的丹鳳眼裡帶了異樣和水光,怔怔看了胤禛半晌說道:「好。」
胤禛笑著捏了捏允禟的臉,開始穿衣服。
眯著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允禟又說道,「四哥,你……為大清已經做的夠多,你已經是個好皇帝,再忙也該顧惜身體。」
胤禛停下了穿衣服的手,這一刻,他似乎覺得自己想要的就在手邊。
正在胤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有人步履慌張的跑了過來,大聲報導:「回萬歲爺,八爺,不,是允禩,去了。」
胤禛的手一顫,抬眼迅速的掃了瞬間面無表情的允禟一眼,隨即回身沖外面大吼道:「胡說什麼!給朕滾出去!」又猛的回身去看允禟。
允禟低垂著頭坐在那裡,白色的裡衣裹著這幾年更見單薄的身體。以往每次聽到允禩遭到打壓的消息,允禟都很驚慌痛苦。後來,他似乎不在意了一般,每次聽到只是靜靜地坐著。而這次,他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下來。
允禟沒有哭,他甚至沒有發抖,真正發抖的是胤禛。
在胤禛開口之前,允禟忽然抬頭,靜靜的看著他說道:「四哥,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之前,你答應過我一個念想?」
胤禛臉色一變,竟透出慌亂來,幾步走到床前,一把抱住允禟,嘶啞著說道:「小九,你想要做什麼?你休想!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就算他不在了,你還有四哥啊。小九,最開始,遇到你的是四哥啊!」
沒有眼淚,允禟的全身都透出淒涼悲哀,他長長地睫毛動了動,並沒有推開胤禛,只是沒有起伏的靜靜說道:「不,四哥,我並不求你這個,我只求你,若有萬一,幫我照顧好額娘和妻兒。」
胤禛猛的抬起頭,緊緊抓著允禟的肩膀,盯著他無神的眼,焦急的說道:「不,你自己照顧他們。小九,你在想什麼?陪著他走?!我絕對不允許!你要是敢……你要是敢離開我,你的兒子,你的額娘妻子,朕絕不放過他們!你都不管了?!」胤禛的威脅嘶啞而絕望。
允禟眼裡終於帶了水氣,他轉了臉,胤禛看到允禟的側臉上迅速滑過的晶瑩的水珠。允禟壓抑的哽咽了幾聲,終於又說話了,卻不是關於弘嘉或者佳惠,和宜妃的。
「四哥,以前你說的那句話,我想了很久,才知道,我並不是為了八哥才接近你。最開始看到你的時候,你的性格已經吸引我了。你給我的關心和照顧,那時候讓我很歡喜,是我自己想要的,所以才跟你走的那樣近。就算是現在,很多方面,你仍然是讓我敬服的人。」
胤禛終於聽到了胤禟的感情,可是這種時候卻讓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用盡力氣抱著允禟,允禟慢慢覺得背上濕了,這位帝王,連哭都是無聲的,就如他的心,縱使是滾燙的,也絕不容易看到。
「小九,求你,不要離開四哥。」
殿外的雨越發大了。
……
允禟將頭埋到膝間,又將掌心的紙條掃了一眼,隨即毀去。
他起身坐到桌邊,拿起筆,抄起了桌上的金剛經。
胤禛再擔憂也不可能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只能在他身邊又加了人看守,時不時的提起那些允禟仍然掛念的人。
抄到最後一筆,胤禟低頭看了看,細細的簪花小楷,正是胤禛教的字。怔然看了半晌,又抽出一張紙,寫了封信。
是夜,是胤禛歇在皇后那拉氏宮裡的日子。
燈影搖晃,高無庸看了看已經睡下的允禟,悄悄退到了外間。轉身間,一個黑影閃過,已經抬手砍在他後頸,高無庸往允禟的屋裡擔憂的看了一眼後便暈倒在地。
黑影到了允禟床前,單膝跪地:「九爺。」正是高武的聲音。
「走吧。」允禟又看了一眼桌面,已經換了一身太監衣服。壓低了帽子,跟著高武從側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