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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門被關上的瞬間,胤禟睜開了眼,他輕輕起身穿了鞋,將一旁的柜子拉開,取出用汗巾包裹著的東西,正是胤礽屋裡搜出來的匕首。
正屋門外守著不少侍衛,胤禟用匕首將後窗的碧紗劃開,他幾日觀察,知道這個時辰正好巡邏守衛剛過,外面幾乎可以說是無人把守。胤禟將錦被扔出窗外,翻了出去。
聲音不大,胤禟喘了兩口氣,等力氣恢復些便起身往外走。他不敢尋正路,直接往花糙多的地方走去。
胤禟輕手輕腳的穿過一個院子,他這個樣子肯定出不了暢春園,只能先找個地方換了衣服混出去或者尋可信的人幫忙。他的時間並不多,至少在小寶回屋之前,他必須出去。
胤禟從花木後面摸到園子門口的時候,院子裡傳來說話聲,胤禟細聽了一下,不禁暗嘆失算,裡面說話的居然是胤礽。
只聽胤礽說道:「那個女人不能留,沒有一點腦子,留著總是禍患。」
另有人接話道:「太子爺放心,這事您就交給侄兒吧。我舅舅也在密雲那邊布置穩妥了,就是只鳥也飛不過來。」
胤礽笑著說道:「好,辛苦你們,若是此次大事得成,跟著我的這些人都是大gong臣。」
剛才的人道:「太子爺客氣了,到時候您就是天下之主,侄兒和舅舅也算是得了擁戴之gong,還盼著跟著您做一番大事。」
胤礽笑著又同這人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胤禟屏住呼吸,半晌見院子裡再沒有其它動靜,才準備往側門走。前面的樹葉中忽然伸出只手一把卡住了胤禟的脖子。
胤禟大驚,掙扎中已經被拉了出去。
「咦,九叔?」這聲音正是剛才同胤礽說話的人,說著話,手裡勁道小了,卻沒有鬆開。
胤禟緩過氣來,一打量,抓著他的是個石青袍服的青年,只覺得十分面熟,卻想不起來是誰。不過,既然叫他九叔,那就是宗室之人。
胤禟不動聲色的看著青年說道:「既然知道是我,你還不放手?」
青年身高雖高,看起來年紀卻不大,聽了胤禟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九叔,您怕是不知道,宮裡不少的阿哥們可都是我幫太子爺押過來的。您即是八爺的人,侄兒還真不信太子爺能放過您。」
胤禟心裡憂慮起來,面上不顯,丹鳳眼一挑,冷冷的說道:「你是哪一支的,做這種事,難道不怕抄家滅族嗎!現在送我出去,我還能保你不死。你也知道,皇阿瑪英明睿智,殺伐決斷,天下無雙,跟他老人家斗,太子爺還太嫩了。你跟錯了人,現在正是一個將gong補過的機會。」
青年四下看了看,抓了抓頭髮,乾脆將胤禟又壓回樹叢後面,這時胤禟身體一軟往下滑去。青年楞了楞,一把又提起來,喃喃說道:「怪不得太子爺問我尋藥,原來是給九叔用了,當真巧了。」
將胤禟壓到牆上,青年笑嘻嘻的說道:「我是和碩貝勒阿敏的後輩,哈奇,可惜我們這一支祖上因得罪了太祖爺,並不得勢。九叔說什麼抄家滅族,若是敗了也許會有的;但是反過來說,我們若是助太子爺上位,也絕對會是一門顯貴。做大事,總要擔著些風險。」
哈奇是娃娃臉,笑起來眉宇間略帶著些稚氣,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胤禟不由繼續勸道:「你們何苦冒這個險,皇阿瑪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當年鰲拜,三藩哪個不厲害,還不是都輸給了他,難道太子爺就有十足的把握贏了?」
哈奇又咧嘴笑了,嘴角邊甚至有一個酒窩,更顯的毫無心機,他眯起眼看著胤禟說道:「九叔,這個就不勞您操心了。太子爺心軟,等著萬歲爺的詔書,當然沒有把握贏。但是我跟舅舅會在一旁幫助他,我們早就暗中商量好了,過密雲的人,一個活口都不留,到時候太子爺自然就上位了。」
胤禟驚的瞪大了眼,既驚訝於眼前人的殘忍狠毒,也震驚於太子的叛變中居然還有陰謀。
「哎呀,這機密連太子爺都不知曉,居然不小心告訴九叔了。」哈奇語氣為難的說道,不過臉上笑意依舊,擠眉弄眼,一點都沒有為難的意思。
哈奇瞄著胤禟,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忽然抬手捏胤禟的臉,感嘆道:「我府上那麼多美少年,居然沒有一個及得上的九叔萬一。不知道,若太子爺登基後,我向他討您過去,他會不會捨得?」
胤禟回過神,冷冷的盯著哈奇,咬牙說道:「愛新覺羅居然有你這樣惡毒無恥的後人!」
哈奇並不生氣,他笑著放開支撐胤禟身體的手,頗帶著些頑皮的模樣說道:「太子爺萬一捨不得,我可就沒轍了。好在我和九叔總是有緣,在這裡遇到,走,九叔去侄兒屋裡坐坐,侄兒也略盡些孝心,陪九叔說說話兒。」
胤禟生平沒有見過這麼無恥的人,臉上氣的慘白,望著哈奇的眼裡滿是厭惡和惡毒。
哈奇卻最喜歡別人這麼看他,尤其是美人,當下心癢難耐,制住胤禟,兩三下扯了胤禟褂子,摸了兩把觸手滑膩的肌膚,低頭用力往肩膀咬去。
胤禟渾身僵著,眼睛垂了下來,嘴唇微微張了,喘著氣,偶爾被咬的太疼了,會哼一聲,聽起來嬌嬌膩膩的,讓哈奇情緒更高漲。等哈奇啃完肩膀鎖骨,又往下扯了把胤禟的衣服,往他胸前移動的時候。胤禟背在身後的右手無聲而迅速的抬起來,隨著是一聲慘叫。
胤禟一腳踹開瞪大眼的哈奇,哈奇已經說不出話,只用手指指著胤禟,張了張嘴,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的脖頸上,正扎著胤禟帶出來的匕首。
哈奇已經大羅金仙都救不會來,胤禟卻也走不了了。
胤禟一抬眼,胤礽正陰沉著臉站在他面前,後面是小寶。
胤礽看著地上的人,臉色極端難看,咬著牙壓低聲音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耿額的外甥!現在京城四周的兵馬都在耿額手裡!」
胤禟揚了揚眉,將手裡的刀鞘扔到哈奇身上。
胤礽氣的身上發抖,對小寶和另一個心腹吩咐,「帶他下去,絕對不許他再跑了。還有,這裡收拾了,此事絕對不能聲張出去。」
胤禟又被關了回去,不過這回就沒那麼走運了,被鐵鏈子鎖了起來。
小寶告訴他,現在胤礽需要耿額手裡的兵馬,若這事真被耿額知道了,胤禟未必還能活著。
等待和等死是兩回事,胤禟被關在暢春園心裡也開始胡思亂想。
留在京里的胤禛和胤祥原先是太子一黨,應該不會有危險。佳惠身邊有高文高武他們,也不應該有危險。他擔心的是弘嘉。
胤禟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去救弘嘉。可是,會不會有人來救他?
胤禛前幾日來過,胤礽不放人。胤禩,若是以前,胤禟一定會肯定胤禩會來的。但是現在,他根本不確定。
自從去年良妃過世,胤禩的心思越發難琢磨了,對那個位置也更執著。
胤禟又想到去年良妃重病,去宮裡給宜妃請安的他被良妃身邊的小宮女攔住,說良妃娘娘請九阿哥過去一趟。胤禟給胤禩冷戰以來,已經再沒有往那邊去過。胤禟猶豫了一會,還是跟去了。
四羊開泰的熏爐里點著香,淡淡的,隱隱有些熟悉,胤禟恍惚的想起去年良妃住的殿中就有這樣的味道。良妃重病,花圃中的花香都驅不散無處不在的苦澀,她就讓宮女燃了這最淡的菖蒲香,一是為了驅晦氣,二則是為了掩蓋。
病重的母妃總怕兒子擔憂太重,藥味淡了,心也就安穩些。
胤禟被宮女帶進宮殿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那哪裡是活著的人,倒像是歸天多時的冤魂硬憋著一口氣吊著,看到他來,這才溫婉地笑了笑。胤禟眼中有些濕意,抿緊了唇靠了過去,並不行大禮,只挨在美人靠的鞋榻上,低頭不語。
在他的記憶中,良妃永遠都是臨花而立巧笑倩兮的模樣,她是胤禩的主心骨,是這宮中遺世而獨立的存在。也是這名女子,徹底的嘗盡了『紅顏未老恩先斷』的苦楚,也造就了現在的胤禩。
「我常常對胤禩說,胤禟是眾多皇子中最心軟的。看看,這才過來,就未語先哀了。可別被人瞧見,少不得說我欺負你,那可就罪過了。」
胤禟那股傷感倏地就被沖淡了,重新站起來行了禮。良妃墊高了墊子,坐起來了些,就這麼動兩下就滿頭大汗,拍拍榻邊:「別站著了,靠近些陪我說說話。」
胤禟只好坐在最近的矮墩上,一副恭順的樣子。
良妃忍不住又打趣他:「胤禩欺負了你不成,連帶著將他母妃都當成了老虎?」
「哪有!」回答得太快,胤禟有點訕訕地,緩過口氣,這才慢慢說:「八哥對我很好。」
良妃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胤禩是個彆扭性子,有什麼都不願直白的說,讓人猜來猜去不得要領。明明是兄友弟恭處處維護的,他還偏要不露出一點端倪;有什麼誤會他也不說,見都不願意見,任著這誤會長久下去,滴水成冰寒了心,再好的兄弟也隔閡了。」
想來這些年,胤禩對胤禟的態度朝中上下都瞧了明白,就連這不管世事的良妃也有耳聞,這才找了胤禟來,想要開導一番。可良妃不知道,這問題並不是出在兄弟誤會上,而是……
胤禟不想讓良妃擔心,惹得她病情加深。在他心目中,對待良妃如自己母妃一般敬重。見對方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只安靜的聽,一句話也不反駁,心思已經轉了幾個彎。
皇家兄弟難得真情,更何況皇子們一個個都是而立之年,心思多了,親情就淡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夠牽扯出一大串的恩恩怨怨。
胤禟因為知曉歷史的緣故,明里因著感情對胤禩割捨不了,暗裡也一直受著胤禛的照顧,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兩面三刀,牆頭糙兩邊倒的典型。前前後後壞了胤禩多少事,又幫了胤禛多少,他心裡都明白。
就因為明白他才會默認了如今胤禩對他的態度,既然已經勸不了,阻止不了,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之後,只能旁觀,靜靜地等待歷史的狂潮將他們給吞沒。他焦慮、擔憂、惶惶不安,卻誰都不能說,日積月累的壓抑和對決定胤禩生死那一天到來的懼怕讓他根本不敢去想以後。
「胤禟,我求你一個事。」
胤禟回過神,有點呆呆地問:「什麼?」
良妃輕輕地道:「在我死後,替我照顧好胤禩。」
胤禟正借著喝茶掩飾自己的分心,突然聽到這話,那茶水差點鑽入鼻子裡去,逼出一點淚花,猛然說道:「您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