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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這還是到江寧後胤禟第一次外出時換上官服,作用也是顯著的,即便是暴動的災民,也不由的安靜下來。對於官府中人,平頭百姓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絲畏懼。過了一瞬後反應過來,自己這等帶上武器要拆了米行的行事,怕已經是造反之舉,還懼他什麼。想到這裡,畏懼的心也減了。

    胤禟見眾人安靜下來,翻身下馬,胤祥,高文高武,周家兄弟,林宇等緊緊跟在他身邊。胤禟淡漠的臉上,噙著淺淺的笑意。大步走到人前,看著雖然安靜下來,但是眼神開始不善的民眾朗聲說道:「諸位先住手,聽我一言,你們喊打喊殺的圍了米行,無非是為了糧米,若是我有把握給你們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們不用冒險,這邊也不會和官府弄僵,日後東躲西藏,豈不是更合適?」

    聲音清脆平緩,自有一股讓人心裡安穩的力量。

    胤禟四周的人先住了手,胤禟的話正說中了他們的心思。但是心裡又有些犯疑,很少有朝廷官員同他們這些升斗小民離得這麼近,這樣一個異常明麗的青年官員能做得了主?還是這不過是拖延他們的一個藉口。

    「你當自己是誰?能給我們解決糧米問題,難道江蘇巡撫都解決不了的事,你空口白牙一說,我們就信了?」人群中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

    「就是,這些官員都是官官相護的,大夥別聽他的。」

    「我既然說出來,就一定做的到。你們若不敢信我,也該知道城中的錦祥米行,那邊一直是平價售米。那也是我的鋪子,這幾天我已經在想法子抑制米價。」胤禟解釋道,至於送出去的米,則隻字未提。

    「我知道那家米行,保不齊這位大人說的就是真的啊!」

    「是啊,若真有人肯為我們做主,一家老小就有救了。」

    ……

    這時候,又有一人高聲說道:「我看他是怕我們搶了他的米行,才出頭來勸我們,兄弟們,別聽他的,上吧。與其等他來救救我們,還不如自己動手,將這些jian商的錢和糧米拿在手裡才是實在。」

    胤禟已經確定,有人混在人群里挑撥是非。而且災民里有出不少人拿著明晃晃的真刀真槍,胤禟眯了眯眼,這絕不是普通災民,難道是有心人利用這次暴動?

    高文高武等人也拔了刀護在胤禟身前,胤祥看得心裡暗暗著急,九哥來這裡果然還是太過冒險了。這萬一雙方傷了一個人,都將造成不能挽回之勢。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災民中忽然讓出一條道,一個中年漢子帶了倆人走了過來。相比於對胤禟的畏懼,這些百姓對這位大漢居然帶著些敬畏,都往一旁避著。

    這人走到胤禟面前,一抱拳:「這位大人,我們也不願意造反,這無非是被逼無奈,只得揭竿而起,殺貪官,保饑民。若你真有誠意救助這些饑民,就請隨我去見一見我們大當家。」

    揭竿而起?原來事情早已經不是災民暴動那麼簡單。這個所謂的大當家又是怎麼回事?山匪還是義軍首領?去的話,太冒險,不去的話,自己剛才的那番表態就沒有意義了。

    胤禟猶豫了一瞬,在胤祥開口前說道:「好,我跟你去。高武,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帶十三弟去四哥那邊。」胤禟潛意識裡覺得這些人算不得大jian大惡之徒,而且----胤禟的眼一眯,有高文和林宇在,他還真不相信,這些人能把他怎麼樣。

    如果兵不血刃的解了這次危機,也算是替康熙分憂。想到康熙在乾清宮伏案批奏摺的身影,胤禟再不猶豫,帶了人跟著那漢子往外走。

    「大家先住手,等大當家的話。」那漢子一句話,人群里那些拿著刀劍的,還有暴動的災民,都安靜下來。看來這人在災民中聲望很高。

    胤禟隨著漢子走了一段時間後,嚴城佑等人才帶著衙役衝過來。見到人群中已經再無胤禟的身影,一跺腳。剛才無論如何不該任那小爺行事,這要是真出什麼事……

    胤禟被帶出了城,往附近一座山上行去,到了半山腰,方看到數不清的房屋,不時有帶著武器的人走過去。胤禟懊惱的發現,這些人會武的不少,難道這些帶頭造反的人是山匪不成,但是並不曾聽說江寧附近有山匪……

    將胤禟帶到最大的宅院邊,院子周圍站了不少人,中年漢子對其中一個一使眼色。那人點點頭,為胤禟開了門。帶幾人來的中年漢子轉身將高文等人攔住:「幾位請稍後,我們大當家只見這位大人。」

    高文臉色一變,胤禟一按他的手搖了搖頭。都到了這裡,再動武已經不明智。

    轉身推門進了屋裡,看向那位『叛軍』的首領,不由一愣。這位大當家居然如此年輕。

    屋中站著個二十出頭的英俊青年,修長利落的身形,斜飛入鬢的劍眉,眉宇間帶著些玩世不恭的不羈。胤禟進屋的時候,那青年手中的寶劍已經直奔胤禟脖頸而來。

    「咚!」削鐵如泥的寶劍直半尺插入門框,由於離得太近,胤禟脖子已經感覺到絲絲涼氣。

    青年嘴角帶著譏諷的笑,正盯著胤禟,懶洋洋的說道:「想不到他們還真騙回一個官給我,看來我們這義軍終於可以祭旗,擇日殺貪官,救災民了。」

    「嘖嘖,」青年一手挑起胤禟下顎,打量了幾眼,又掃了眼胤禟補服:「這是什麼補服?蟒?你是超品?看來我們還真劫到寶了。」

    胤禟稍微往後退了一步,淡淡說道:「祭旗嗎,你們口口聲聲稱自己是義軍,讓我前來協商。現在卻言而無信,算得上什麼義軍?」

    青年握著寶劍大笑起來,「山野糙寇,比不得你們這些讀書人講究信用。不過,魚肉百姓的不也是你們?現在你在我地盤上,我就是要殺你,你又能奈我何?」

    胤禟臉上帶了無奈之色,苦笑道:「你現在殺我確實易如反掌,可是你卻要違背你起義的初衷。我是當今九阿哥胤禟,你若殺我,皇上定會震怒,你真不顧跟著你的義軍和災民了?或者說你能代替他們決定背上亂臣賊子的名聲?」

    青年臉上仍然帶著玩世不恭,眼睛卻帶上了厲色,不說話了。胤禟說的對,倘若他的身份屬實,殺了這人會有很大麻煩。

    胤禟繼續說道:「反之,我既然以九阿哥身份應承你除掉貪官,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就一定說到做到。而且,我親自來見你,不是已經表達了我的誠意?我若真不顧災民死活,怎麼可能是現在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

    青年聞言樂了,收回寶劍扛在肩上,說道:「你的話還算有幾分可信。不過,你說的開倉放糧,幾天可以辦到?我不想看著再有人餓死。還有,若真放你回去,我怎麼相信你不會立刻發兵,以剿匪的名義除掉我們?」這樣一個臨危不懼,口才思路都敏捷的人,留著的話,若為敵人,必是勁敵。但是殺了則有更大的麻煩,青年覺得為難。

    胤禟考慮了一瞬,說道:「兩天,給我兩天時間,我會將糧米發到災民手裡。」說到這裡,胤禟一轉眼看向青年:「若你擔心我會除掉你們,不若趁著這次和談投了朝廷,我可以擔保沒有人為難你們。這樣的日子,怕也不是你的兄弟喜歡過的吧?」

    青年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冷笑道:「不愧是皇家人,倒是打的好算盤。既讓我們撤了兵,還招安了這許多人。若真成了朝廷的人,我們還不是任你發落?」

    青年顧忌到這點,也是人之常情。胤禟為難:「那你想我怎麼應承你?」

    青年來回踱了幾步,斬釘截鐵的開口:「我們山寨的人是一些江湖人和山下的災民。你想招安也不難,需得答應我幾個條件:一是我們弟兄仍然全部駐紮在此處,二是不管你派誰過來,我要當這裡的老大,三十年之內,這裡的頭都必須是我們山寨的人,如果我不想當了,我自然會選好下一任當家。我不能把手下弟兄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當然軍法軍律我們會遵守。」

    這卻是有些難辦,官員任免不是胤禟管著的。況且,即是招安,康熙一定會曉得,就算他應了在此處另設軍營,他會不會任用義軍的首領,胤禟也心裡沒底。

    「當然,你若不應,我們也就沒得商量了。左右都是死,我會用你祭旗,然後盡興的折騰它一回。」青年眼裡帶著隱約可見的興奮,顯然現在偃旗息鼓實非他所願。

    「好,我答應你。」看這情形,胤禟迫於無奈,只能應了。

    「還有,我現在放你離開。兩日之內,你若開倉放糧,安置好災民,我一定親自去江寧城裡尋你。」青年說道。臨走,還逼著胤禟簽了字據,寫下應承的所有條款。

    「你若沒有辦到,憑你立下的字據,我們也算出師有名,到時候陷百姓於不義的人就是你不是我了。」青年頗有些惡劣的笑道。

    胤禟微笑:「你放心,兩日內,我在江寧城內等你。」說著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胤禟帶了一眾隨從走遠,青年才伸了伸懶腰,說道:「來人,去請軍師過來。」

    角落裡立刻出來一個嘍囉,應了聲是去了。

    不大功夫,一個白衣青年推門而入,手裡拿著摺扇,信步進了屋裡。見青年一臉意猶未盡之色,微笑道:「怎麼庭之這副樣子,可是九阿哥都應承了你,讓你沒理由發兵?」

    青年白了軍師一眼:「若不是你出的主意一向錯不了,我真不願意舍了這隨興的悠哉日子。要說起義,這江南不知有多少人響應,誰會懼了他們?」

    白衣軍師搖了搖頭,「真若揭竿而起,你我自然不怕。可是一來,現在正值大清盛世,根本動搖不得其根本;二來,到時候受苦的必是百姓。前些日子,我偶爾會過這個九阿哥,還算的上是可信可托之人,不然我也不敢將兄弟們託付給他。」

    這白衣軍師赫然就是那天將畫送給胤禟的人。

    「鳳宣,你既然見過九阿哥,何不你出來跟他交涉。你就當真不怕我一個衝動,將他留在山寨?」大當家衛庭之奇道。

    「我現在已經是舉人身份,自然不能在這裡見他。到時候我在朝廷為官,我們倆一明一暗,不怕保不住兄弟們。」

    衛庭之嘿嘿一笑:「果然還是軍師想的周到。」

    。……

    胤禟下山之後,一直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往前趕路。

    高文看著不太對勁,才一把扯住胤禟,卻見他手心都是汗,身上還有些微微顫抖。才恍然,胤禟並不是不怕,只是強撐著沒露破綻。他若是害怕了,那些人肯定更加不漫天要價,他們卻絕無就地還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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