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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侍衛首領世寶過來在車前打了個千,稟道:「九爺,一直往南的話,明兒就能出烏里雅蘇台。往東南繞路的話,大鎮子多,用的時間卻長些。」

    蒲宋指了指南方,一推胤禟。胤禟語調平穩的說道:「往南走,儘量快些。」

    世寶領命下去,車馬向南前行。

    疾駛中,胤禟閉了眼,算計著,雖然不知曉他們的目的,但是自己目前還是沒有危險的。到了京城,他們要去找誰,要什麼條件挑明之後,可就沒準了。

    也就是說,得想法子在回京前脫險。

    蒲宋一直在旁邊注視的胤禟,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眼裡。見胤禟閉眼,以為他睏乏,猶豫了一下,輕輕用力,將胤禟拉到他身上靠著。左手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握住胤禟被捆在身後的雙手,輕輕摩挲。

    假寐的胤禟僵了僵,隨即努力放鬆,只輕輕挪動了一下,讓自己以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蒲宋身上,甚至將頭枕在他肩上。

    聽著身側的人明顯變化的心跳,胤禟低垂著的眼裡,閃過一絲寒意。

    疾速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內正中坐著假扮胤禟的子舒略顯緊張的看了看做侍衛打扮的馮易凱。

    胤禟也從坐直了身體。

    只聽外面有侍衛高聲稟報:「爺,杜爾伯特族族長請見。」

    胤禟心裡一動,剛想說話。馮易凱已經低聲說道,「讓侍衛長問問何事。」胤禟只得吩咐了。

    一會兒,世寶匆匆跑過來,「回九爺的話,糙原上大雪之後,今春又逢大旱,杜爾伯特族族長聽說您路過,特意過來請您前往族內賜福。」

    胤禟沉吟了一下,看向車裡三人,除了蒲宋還定定的看著他,另外兩人都皺了眉。

    子舒忽然不耐煩的開口,「堂主,不能去。一來我們急著上京;這二來,多說多錯,我擔心露馬腳。」

    馮易凱不說話,皺眉沉思。胤禟看了馮易凱,一字一句的說道:「別人不懂,馮堂主總知道吧。去不去雖然沒有什麼,但是,若有心人拿這件事當筏子,挑唆蒙古進犯邊疆……」

    說道這裡,胤禟眼裡帶了譏諷之色,說道:「馮堂主,你們天地會一向自詡英雄好漢,這件事,您拿個主意吧。」

    蒲宋看著胤禟冷笑的臉,一時只覺得這人當真什麼模樣都好看。這狠厲算計的眉眼,偏偏是針對自己這一方的,讓人又愛又恨。

    胤禟看了看周圍的人,又說道:「皇阿瑪前兩年才親征噶爾丹,這要是再有戰事,苦的是黎民百姓。你們都是大俠,自然不會為一己之私引起戰爭吧?」

    因為這種小事,引起邊疆戰事,胤禟是故意誇大了。可是杜爾伯特族屬喀爾喀蒙古,策妄阿拉布坦一直虎視眈眈。這次大會遇到這位準噶爾大汗之後,胤禟更加肯定了十幾年後的戰爭避無可避。他可不願意因為這點小事,授人以柄,讓策妄阿拉布坦提前行動。

    經過三十五年的親征噶爾丹,國庫的銀子胤禟不曉得,內庫卻是曉得的,所剩十之二三。

    但是,河南洪澇,陝西大旱,哪一樣是不需要銀子的。胤禟這兩年費盡心思的為內務府賺銀子,還不是因為擔心用銀子的地方太多。康熙勤政愛民,又是極注重名聲的,地方收成不好,動不動就三年免稅;有受災的地區,還要撥銀錢糧米過去。就是三十六年底,還望朝鮮運了三萬石米賑濟。

    看這三人猶豫的樣子,胤禟說道:「讓我去吧。」

    馮易凱看向胤禟的眼裡多了深思,胤禟為了避免戰事,費盡心思,讓他對這位九阿哥多了分好感。

    子舒冷著臉瞪了胤禟一眼,「說我們一己之私,你們韃子殺的人還少了?我卻不相信你是為了百姓,想趁機逃了吧。我偏不讓你如願,堂主,你不用為難,我去。」後面這句卻是對著馮易凱說的了。

    馮易凱點點頭,胤禟鬆了口氣,往後靠在馬車上。誰去都是一樣的,賜福不過是個形式,只是蒙古人信奉這些罷了。若是他們三人當真不去,他也是沒有法子的,這些講究義氣的人只能用大義來壓他們了。

    子舒和馮易凱一同下了馬車,何玉柱陪在『九阿哥』身旁,往杜爾伯特族去了。

    車上就剩下胤禟和看管他的蒲宋。

    蒲宋攥著胤禟的手微微用力,湊到他耳邊說道:「九阿哥,好心計,這激將法用的真好。」

    胤禟睫毛微抬,掃了他一眼,又慢慢合上眼。

    蒲宋看著那漆黑的冷冷的鳳眼,有些口乾舌燥,卻不再說話。見胤禟不睜眼,一隻手悄悄撫向他的臉,細細挑著的眉,長而直的睫毛微微動著,上好白瓷一般的肌膚,緊抿著的薄薄的唇。

    到底不敢妄動,蒲宋的手到最後也沒有敢真的碰觸到他的臉。天朝的九阿哥,若是被人當女子般對待……

    接下來路過蒙古部族的地方,子舒又出去了幾次。蒙古人見他帶病前來,心裡只有更加感激的。

    十來天后,終於到了張家口。

    只要進了口內,用不了多久,就會到京城。

    子舒卻病了,發著高燒,咳嗽,站都有些站不穩,下面人忙請了大夫回來。

    大夫從子舒屋裡出來後,馮易凱將人拉到一邊,細細問問了。回來後,臉色卻不好。

    他眼色複雜的看了看胤禟,在屋裡踱步。最後揮了揮手,讓蒲宋帶著胤禟去東邊廂房裡。

    何玉柱打發人照著大夫的方子拿了藥,每次都是馮易凱送到屋裡。

    五六天後,子舒的病仍然不見好轉,馮易凱甚至用石灰灑到屋子四周。

    本來每日是馮易凱和蒲宋兩人看著胤禟,這日,馮易凱吩咐蒲宋看好了胤禟,自己去了子舒屋裡。

    蒲宋見有機會單獨和胤禟待在一起,高興的很,打了熱水親自服侍胤禟淨面。

    收拾好了,蒲宋回過身,看到坐在炕上的胤禟。呆了呆,胤禟待他一直冷冷的,自己對他再怎麼好再怎麼壞都沒變過臉。

    現在,燈下的胤禟微微笑著,說不出的溫柔,帶著極致的魅惑。幾乎讓他激動的栽到地上。

    胤禟笑了笑,站起身來。

    蒲宋一頭栽倒。

    他身後,赫然站著高武。高武緊走幾步,解了胤禟手上的繩子,單膝跪地:「九爺,屬下無能,讓您受苦了。」

    胤禟忙將他拉起來,「這次多虧了你,高文呢?」

    「大哥帶人圍了那邊屋子,就等您下令,是殺還是留。」

    「大家都知道了?」

    高武答道:「大傢伙早就知道了,您在他們手上,我們不敢妄動,只得請沿路蒙古部族來請,拖延時間。不過,最早的杜爾伯特族卻不是我們找來的。」

    到底是御前侍衛,知道胤禟被抓,都不動聲色的暗中尋找時機。其實若不是子舒病了,眾人已商量好,就是拼死也要把胤禟救出來。胤禟的安危可關係著全部人的身家性命。

    這邊胤禟等人出來的時候,主屋的門開了。

    馮易凱拿劍架在何玉柱脖子上走了出來。

    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胤禟,馮易凱嘆了口氣,「天不佑我,這次是我們輸了。九阿哥,子舒得的病,你大概能猜到吧,疫症,他可以說是代你而死。現在,我用這內侍的命換蒲宋的命,你願不願意?」

    「好。」胤禟很乾脆的說道,馮易凱愣了愣,他沒有想到在胤禟眼裡一個太監的性命也比的上所謂的『亂臣賊子』。

    幸好,他不知曉蒲宋的身份……

    「今後,我們天地會絕對不會再找九阿哥麻煩。」離開之前,馮易凱說道。

    胤禟讓人用火少了子舒的屍體,甚至他屋裡的東西。又找大夫給同他接觸過的何玉柱檢查。

    第二天,何玉柱沒事。

    胤禟自己卻發燒了。

    這下唬到了所有人,鎮上的大夫幾全被侍衛強行帶了過來。

    疫症,是春季糙原上容易爆發的災難。死的動物或者人的屍體,污染的水源,都有可能引發。

    胤禟寫了封信,交給何玉柱,囑咐他若是有什麼意外,將信交給蘇楊。

    胤禟吩咐屋裡不許進人,每天只有何玉柱過來送藥。

    胤禟迷迷糊糊中,苦笑。……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到了少年霍去病。

    英雄了得,春分得意,卻去世的太早,據說也是疫症。這樣的英雄都躲不過,自己又會怎麼樣?

    子舒死於疫症,若是當時去蒙古部族的是自己,怕是早和子舒一樣了。

    自己算計到了所有的事,卻偏偏漏算了命!躲得過一時,卻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掌心。

    胤禟恍惚中看到年邁的宜妃坐在破舊的宮殿裡,窗戶邊上的是另外一個婦人,帶著一個枯瘦的小女孩。

    「祖母,額娘,為什麼我沒有阿瑪?為什麼皇上要把我們關在這裡?」

    宜妃忽然一臉厲色的站起身,「那是因為,皇上是----」

    「小九!」胤禟覺得自己被人抱起來,用力的摟到懷裡。

    胤禟從噩夢中睜開眼,皇上到底是誰?

    「八哥?」胤禩一臉疲憊和心疼的看著胤禟。

    「才幾天,你就把自己弄成這種樣子?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你有阿瑪額娘,你有兄弟姐妹,媳婦兒和兒子,他們都記掛著你。」胤禩抱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將臉貼到胤禟臉上,聲音從暴怒到低不可聞,「你還有我……」

    胤禟覺得有種熱燙的東西落到自己脖頸間,他怔楞了一會,才用力掙扎,「你瘋了?!你知不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

    「小九,不管什麼病,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帶了御醫過來,御醫說過了,你過不了幾天就好了。」胤禩打斷胤禟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

    胤禟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眼裡熱辣辣的,沉默了一會方說道:「八哥,你為了自己的目的,做的已經太過了。現在何苦又拿命來賭?你不就是賭我會心軟嗎?可是,我告訴你,你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胤禩注視著胤禟,神色柔和,將胤禟抱到自己腿上,拿了桌上的藥過來,「小九,你怎麼想都可以。」

    「你都知道了,我便不打算解釋,八哥在利用你。你想過沒有,從小到大,我對你說過的話,可有一句食言?我說過無論對錯,無論什麼事,我都會護著你。現在,就不會拋下你。」

    「我知道我讓你心寒了,可是,小九,在八哥心裡,你已經是最重要的人,而且,從來都是。」胤禩讓喝完藥的胤禟躺在自己腿上,低下頭,去親吻胤禟閉著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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