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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胤禛進屋便瞧見胤禟臉色蒼白,臉上瘦的下巴尖尖的,狹長的丹鳳眼半眯著,神情也倦倦的,心下不禁心疼。伸手握住胤禟的手腕,攏在手心,眼裡也滿是關切,「怎麼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讓我們跟著你擔心。」
胤禟說不出辯駁的話,只是低了頭,覺得右手上冰涼涼的甚是舒服。卻是他身上有些發熱,胤禛的手卻是溫涼的。
第91章得罪
胤禛伸手摸摸他額頭,卻還是有些燒,皺了皺眉,問道:「剛問何玉柱,不是說好了麼?」
胤禟臉上漸漸帶了薄紅色,就有點坐不住,胤禛忙扶著他靠在後面引枕上。胤禟搖了搖頭,低聲回道:「不礙事,只是到了傍晚容易發熱,過會子就好了。」
他說的輕巧,胤禛臉上卻帶了擔憂,胤禟這病可是有好幾天了,風寒不是大病,拖了這麼久,可見他近日身體底子差成什麼樣。
胤禛正尋思著,門吱呀一響,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道:「爺,藥送過來了。病還沒有好利索,這藥還是要再吃一回的。」初雲端著一碗藥進了屋裡,嘴裡還嘮叨著,見屋裡有人,立時住了嘴。
初雲是宮裡人,自是認得胤禛。忙上前一步,給胤禛見禮,「奴婢見過四阿哥。」眼角瞟到這位出名的冷麵阿哥握著自家主子的手,初雲心裡卻多了些喜意: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身份尊崇,親情卻是少的很。無疑,一直以來最為慵懶平淡的九爺算是個有福的。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跟他關係都好,就連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和他是不錯的。
她卻不知道,這關係好未必是好事,胤禟避之不及,卻又避不開。
胤禛見初雲托盤裡一隻青瓷碗盛了湯藥,一隻細瓷白碟放了幾塊蘇黃的金糕卷。伸手將藥端了,試了試涼熱,遞到胤禟手裡。
胤禟垂眼看著手中溫熱的碗,聞到濃濃的中藥味,已經胃裡翻騰。他看了炕邊坐著的胤禛一眼,抬頭問初云:「不是才喝過藥嗎?」
「爺,那是補藥,這個是去除風寒的。」初雲笑呵呵的看著炕上的胤禟,每次見他皺著眉苦著臉喝藥,都又心疼又有些好笑。
胤禟嘴角抽動了兩下,端起碗喝藥。等胤禟強忍了噁心喝完,一塊點心已經送到他手上,胤禛微笑著看著他。胤禟怔了片刻,低頭若無其事的送入口中。似乎在不久之前,也有這樣一個人笑著為自己端茶遞水,關愛之意更加明顯。
之後又怎麼樣呢……
喝完藥,胤禟頭有些發沉,胤禛揮手讓初雲下去,扶他躺下,將胤禟的被角掖了掖。
因著主人的畏寒,大紅的錦被團團圍住,襯著胤禟臉色愈加白皙,精緻的五官因著主人的沉睡顯得乖巧了不少。平日那雙極漂亮的丹鳳眼被長長的睫毛遮住,淡色的唇緊緊抿著,顯示著主人性格的倔強,真正吻起來卻異常的柔軟……
胤禛的眼光柔和了不少,抬起右手輕輕撫摸胤禟的臉,手指在他唇邊停住。
胤禛眼神暗沉了些,嘆了一聲……
幾日後,在宮裡的太醫頻繁的探視下,胤禟的病終於大好了。除了胤禩和胤禟心知肚明,胤誐有些猶疑外,外人眼中,一切如常。
處理完兩司堆積下來的公事,胤禟進宮見了康熙,將對鄂羅斯貿易的事說了。
康熙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小九既然覺得合宜,朕不會反對。但是往年鄂羅斯的商道也是有的,並未見利有多大。再說,哪裡就用得著你親自去,難道內務府就連個得用的郎官都沒有,要你一個阿哥千里迢迢的去邊遠苦寒之地?」
胤禟料到康熙的反對,笑著說道:「皇阿瑪,利多利少先不說。這是兒臣定的,自然由兒臣跟著比較放心。況且第一次去探一探底,以後就用不著再去了。」
不是胤禟喜歡事事親躬,內務府的人得他信任的不過幾人,李希敬管帳方面是精細,但是負責去商談貿易的話,他身份卻不合適;新來的主事鄂爾泰,辦事利落,從未出過差錯,卻剛正有餘,有些不知變通。
況且有了變化,誰敢私自做主,還不如親自去一趟,一勞永逸。這裡面,有多少是胤禟不願意待在京里,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況且,若是派了別人去,這該是內庫得的銀錢就不知要流失多少了。
康熙見胤禟堅持,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轉過身準備尋了由子回絕了。見胤禟乖乖的站在邊上,一臉儒慕和期盼的看著他,心裡一軟。到底是為內務府著想,難得他是個盡心的。康熙站到了胤禟面前,抬手搭在胤禟肩上。
「若是你親自去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朕有兩個要求。首先,談判的地點要在大清境內,你的身份特殊,不能隨便去鄂羅斯。其次,你以欽差的名義出巡,正好代替我巡視蒙古各部,沿途各部都會派人來保護你,這樣你的安全也有保障。」
「還有,正值冬日,口外蒙古天氣嚴寒,你明年春天再過去吧。」康熙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胤禟如何聽不出康熙是為他著想,心裡感動,這個自己一直害怕牴觸的帝王,其實還是很有人情味的。在是一個帝王之後,也是一個關心兒子的父親。
說道鄂羅斯貿易,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前是有皇商在同鄂羅斯有往來,但是一來是規模小,二來是上繳內務府的只是一小部分,多數進了經辦人的手裡。
胤禟先在蘇楊的陪同下,去見了幾個鄂羅斯人。這些人並不只是普通商人,還是這次來京面聖的使臣。普通的鄂羅斯商人,只在蒙古和鄂羅斯邊緣之地交易,自然不會輕易遠赴京城。
等被人讓到屋裡,看清幾人面貌,胤禟才恍惚想起半月前在馬車裡見到幾個服侍怪異的人。當時只覺得眼熟,因為佳惠提到側福晉的事給放到一邊了。現在看來卻是這些人了,金黃的捲髮,兩撇鬍子,眉目深刻的五官。服飾也是繁複的禮服,褲子和高筒靴子使胤禟這個已經穿慣袍子的人看了有些彆扭和熟悉感。
屋裡有五個人,正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黑衣人,頭頂略有些禿,下巴鬍子卻很多,精明的眼睛正盯著率先進來的胤禟。他身邊則是個高瘦的棕發人,兩人身後是兩個披著披風的青年。
屋裡最後一個人,則讓進來的人眼前一亮。是個身穿粉色蓬鬆長裙的栗色捲髮的女子,白皙的肩膀和胸脯裸露在外面,正笑盈盈的看著進來的胤禟一伙人。
何玉柱和高武略帶彆扭的轉開了頭,蘇楊和高文面無表情,心裡卻也驚訝不已。胤禟覺察出側前方的打量審視的視線,轉頭迎了過去,是披著披風的兩人中的一個。也是屋裡唯一一個胸前掛著綬帶的人。雖然站在暗處看不清臉,胤禟卻感覺到那人周身的驕矜與鋒利,仿佛一柄帶了鞘的寶劍。將屋裡幾人都比了下去。
胤禟對那人略點點頭,然後看向最前面的四十多歲的黑衣人。黑衣人微笑起來,「你好,我是安東。」稍嫌怪異的強調,邊說邊伸出一隻手。
胤禟看著那隻戴了白色手套的手,猶豫了片刻,伸出右手,「艾九。」聽了這個名字,那粉衣女子用扇子遮了臉,笑著同胸前掛著綬帶的人說了幾句。
胤禟幾乎握了一下便抽了回來,何玉柱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在心裡嘀咕著,九爺身份高貴,這些下等人怎麼能隨便碰觸。
接下來的商談卻出乎意料的順利,得知胤禟的打算,是大規模的貿易往來後,幾個鄂羅斯人商議了一下,仍由黑衣人來說。
「若是您有這個權利,那麼我們自然也會給上位者修書,將事情詳細回稟。擴大兩國貿易,是好事,想來偉大的陛下定會同意的。」
胤禟也微笑了,同使臣打交道,有些事果然便利不少。定下來見面地點和聯絡方式,胤禟帶著人走了。
等胤禟出了屋子,黑衣人起身,彎腰恭敬的請那胸前帶著綬帶的人上座。粉衣女子則依到他身旁。
「大清的九皇子麼,梅念叨了好多次的人,已經長大了啊。」
胤禟在內務府說出這個決定時,不少人臉上變色。
內務府的皇商,哪個是沒有些背景的。或是宗室權貴的門人,或是內務府世家的親族。況且,內務府幾司的人,哪個沒有收過皇商的孝敬銀子。
胤禟這樣的做法,原來那些皇商把持在手裡的暴利就不得不被別人分一杯羹,且能不能保得住商道還是個問題。
內務府總管凌普就是暗中著急的一個,他父親海喇遜身為原內務府總管,職權之便,他們家也是往口外去的皇商之一。別人不知道,凌普可是知道這究竟的多大利的生意。
怎麼能就這樣平白丟了……
凌普抬頭看向胤禟的目光就有些怨毒,先是父親被奪職,再是家族生意要被搶走,這九阿哥是來針對他們家的?還是來針對太子的……
凌普當下便準備去回了太子爺,可是細琢磨,又不對。這皇商可不僅僅是自己家的,幾大王府都有份。別人不說,承郡王府,莊親王府,簡親王府,這三家都是鐵帽子親王,難道胤禟還敢將這些王府得罪光了?凌普心思稍定,想著如何應對。
李希敬也在一旁皺眉,站出來問道:「九爺的意思是內務府收回皇商的權限?」
胤禟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不是收回,是提高了底線。原來的皇商想參與可以繼續,初次過去的商家是二十家。有實力的都可以去,但是要把營業額的百分之二十上繳內務府,每三年十五萬兩為底線,上不封頂,不足十五萬的要交齊十五萬。」
每年經營鄂羅斯商道的人上繳全部銀兩不過是十來萬兩銀子,胤禟這底線一下來,翻了最少六十倍。
尚忠看到凌普對他使的眼色,起身問道:「九爺,若是商家都交不上銀兩來,又如何辦?」
胤禟的眼睛掃了過來,微微笑了笑:「你一說,我想起來,不少皇商訴苦說賠錢,想著減少上繳的銀兩呢。」
頓了頓,看到不少人低著頭,卻掩飾不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胤禟緩聲說道:「我很樂意為他們分憂,讓他們再也不用賠錢。這想著成為皇商,等著接手鄂羅斯商道的不是一個兩個,有賠錢的可以撤下去,豈不是兩下便宜。」
尚忠臉上一僵,曉得胤禟的脾氣,笑著說道:「九爺說的是。」
當天晚上,內務府落衙之後,不少人便給個自的主子或是親戚通風報信去了:九爺是鐵了心要換人,想著不換的話,也行,就要捨得出銀子。
錫保看著廳里畢恭畢敬站著的廣儲司員外郎達哈蘇,笑著挑了挑眉,「這九爺,倒是越大沒有顧忌了。這麼得罪人的事他還真敢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