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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路邊不時有人將荷包、汗巾、詩扇,碎銀扔到車上,樓上也不時有小廝送了賞銀下來,一兩,二兩的都有。

    這時,忽然路旁有人高呼,「大家快看,美人啊!」

    胤禟看了看自己身上,剛要拿荷包。何玉柱瞅了,一把攔住:「爺啊,嘉玉姑娘親手繡的,扔了她要嘮叨您的。」一時間,胤禟似乎看到那小姑娘抿著嘴看著自己笑,喝口茶便要開口嘮叨。想到這裡,胤禟嘴角抽了一下,拿了些碎銀出來。何玉柱心裡則暗暗想道,嘉玉小姐繡的荷包,京里十兩也買不到,丟了太虧了。

    緩緩駛過來的花車上,站了一位身段窈窕,白色衫裙的美人,眉目如畫,比之前幾人更顯出眾。眾人都爭相往上扔東西,上面的美人只微微淺笑。

    二樓窗前幾人正邊看邊評你著,只最前面一人默默看了下面良久,這時忽然吩咐道,「全福,這拿給那穿白衣的。」

    旁邊一錦衣青年大笑道:「白兄眼光果然高的很,這一整晚只賞了這一次呢。」又看了看那花車上的旦角,贊了一聲:「這是蘇州梨花班的當家花旦,果真是個絕色。」

    那前方的白兄笑笑,搖搖頭道,「錯了,我看中的是旁邊那個穿白衣的。」

    錦衣青年順著他的扇子往下一看,愣在那裡。燈火通明之處,一個身穿白衣,正站在最前頭,眉目精緻秀美,身段風流。

    看了一會錦衣青年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笑容: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九阿哥,當年京城你權勢滔天,讓我想整個人也不能得償所願。如今你白龍魚服,來了我這地盤,可得讓我也出口氣。不過,讓這位白爺看中,你也真夠背的。

    因為心裡不平,這錦衣青年雖然認出白爺賞的人是胤禟,也假作不知。準備看看這天潢貴胄般的九阿哥,被人當戲子般對待,會是什麼臉色。

    那邊全福捧著兩個金元寶,每個足有十兩,下了如意樓。穿過花車隊伍,眾人都驚訝的看著他捧的這許多銀兩,嗡嗡議論著。

    花車上的站著的班主激動的走過來,恨不得自己親自去接了。那白衣花旦倒是淡定的很,表情變都沒變。

    胤禟正跟何玉柱示意讓扔碎銀上去,那邊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端著托盤走到自己面前,昂首說道:「這位小公子,這是我們白爺賞的。」

    這句話一出,四周靜了一下,然後是更大的議論聲。而花車上,白衣美人身邊的班主臉都扭曲了,恨恨看著這邊。

    「居然是白爺!」

    「他家裡養了那麼多相公,怎麼還不嫌多啊。」

    「被他看中,這位小少爺實在是可惜了。」

    「說的是啊,以前他看中的人,不論什麼身份,最後都去了他府上。」

    眾人都搖頭嘆息,心裡卻頗一致的想著,若這位小少爺真去了白爺府上,白府的人又該爭風吃醋了。白爺算是這一片數一數二的權貴豪富之家,聽說不僅是某位王爺的表親,還經營著很多大買賣,還有人說他在別處也有不少產業。

    因這位白爺平日也偶而做些善事,眾人都敬重的很。就有一個愛好頗為人詬病,喜歡收藏美少年,且看中了就一定想方設法弄進府去。

    聽著周圍形形色色的議論,胤禟無語的看著那兩個金元寶,這算是冒犯吧……

    胤禟抬頭往那小廝示意的窗口看去,燈火闌珊處,一個人背光站著,正看著這邊,雖然看不出表情,卻十分有氣勢。

    胤禟身邊幾個人臉上都變了顏色,何玉柱已然厲聲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們爺算個什麼身份,也敢----」

    胤禟一擺手攔了他,將那兩個金元寶拿下來轉手遞了給旁邊端著缺了口的白瓷碗,正挨個乞討的乞丐,微微一笑:「拿去吧,他們白爺今兒發善心賞你的。」

    乞丐大約平生未看過這麽多的銀錢,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那小廝不樂意了,張口說道:「這明明----唔」,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小廝嘴裡卻突然被人扔了塊馬糞,一時臉憋的通紅。

    蘇楊看看正擦手的高武,笑道:「這世道,居然有人當街噴糞,世風日下啊。」

    那小廝既氣憤又覺得丟人,轉身走了。

    高武湊過來問胤禟,可用上去教訓那不長眼的白爺。蘇楊已經搖頭,「算了,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帶的人太少,萬一有人衝撞了九爺,倒不好。」

    胤禟雖然不反對男風,卻怨恨因自己這容貌過來搭訕的,這讓他有種自己被人當女人看的錯覺。不過,至今為止,敢這麼明目張胆表示出來的卻不多,胤禟不由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再說那小廝漱了口,一五一十回稟的時候,錦衣青年在一旁聽的暗自忍笑,白爺聽了,揚了揚眉,吩咐:「著人跟了他,打聽他的身份。」那小廝熟門熟路的安排人去了。

    這時候,那錦衣青年才道:「白兄一向順風順水,若這次不能得償所願,不知當如何?」

    那白爺三十左右年紀,眉清目朗,穿著也和普通文士一般,但是溫和的眼睛裡不時閃過隱藏不住的精爍。通身的氣勢,連一般的官員也比不上。聽見青年的話,他語氣慵懶地說道:「不論什麼身份的人,總會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會有弱你。」

    ……

    雖然有了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胤禟還是帶著眾人轉悠了很長時間。還給初雲帶了些金絲龍鬚蘇,滑膩順口,綿軟蘇甜。

    回府之後,陳廷敬已經回來了,並未歇下。還請他過去說了會子話,誇讚曹寅雖然得皇上寵信,為官卻極認真,說話辦事都讓人無可指摘,更難得的是一你也不徇私情。順口提到過兩天萬歲爺會旨意到江南,但是好像是給江南官員的,與他們無關。

    胤禟本來聽的心都提了起來,怕康熙知道自己跟著來江南,又聽到與他們無關便放了心。看老人面上有了困意,告辭回了自己屋裡,洗漱後,也安置了。

    第54章買賣

    昨天派出去打聽的人,還真帶回來不少消息。讓胤禟比較滿意的是,這幾天剛好是各地前來置辦綢緞的商人云集的時候,幾位大的綢緞商都在本地。

    那些侍衛還打聽到,最大的綢緞供應商是的江寧的白家和顧家,此外還有蘇州的徐家。其他供應商不是沒有,但是交易的數量都很小。

    胤禟想出門去見見這些人,臨行前,路過來陳廷敬院子,便準備進去說一聲。

    「九爺,我家大人被總督大人請去了。他讓小的跟您說:今天聖旨可能就到了,少爺若是沒事就別出府了。」陳廷敬的小廝看到胤禟,忙過來說道。

    原來這江蘇官員和山西那幫人不同,早從陳廷敬的話里行間和他的僕人口裡打聽出來,隨行的那少年根本不是陳大人的嫡系子侄。便不再將他放在眼裡,只一心去討好陳欽差大人。

    胤禟小算盤打了一下,聖旨自己接不接自然沒有關係,且萬一被傳旨的太監認出來,回去和康熙一說,自己還有些難以解釋。便說道:「我現在有事出門,晚上回來再到陳大人這邊。」

    胤禟帶了何玉柱,蘇楊,高武出門。另有兩個熟悉江寧的侍衛陪同。

    胤禟先去了顧家,侍衛送上拜帖的時候,那門房見幾人面生,且看著不像有權有勢的,態度有些含糊,不冷不熱的問道:「你們可是為了綢緞的事來的?」

    蘇楊走上前一步放了塊銀子到那門房手裡,道:「小哥辛苦了,我們正是為此事而來。」那門房見這賞賜比那些貴人還多,立刻換上笑臉,頗為恭敬的說,「這位小爺,因每年來購買緞子的人太多,這行也有規矩呢。幾年前起,顧家就開始和白家並徐家一起選了地方公開買賣,價高者得大頭。您只要把帖子交給小的,顧家自會送請帖過去,到時候定了時間地你,眾人一聚。」

    胤禟愣了一下,這不就是現代的公開招標?當下擱了帖子,胤禟又讓下人又去另外兩家送了帖子,署名都是艾九。

    除了江寧織造府外,專事生產絲緞的綢廠極少,這些大的綢緞商都是在當地農戶手裡收得。這一帶桑田廣布,農戶幾乎家家都有織機,他們每日將織好的緞子送到綢領頭的莊子上,只管領了錢就走,並不過問他們辛苦織就的綢緞到底最後賣了多少銀子。

    那回復的請帖到的卻很快,當天下午就送到了胤禟手裡,只說傍晚東來順酒樓一聚,後面署名:顧傾城,白逸,徐廣仁。

    城東,徐府。

    「白兄,可打探清楚昨天那人何等身份?」一人笑吟吟的問道。

    白爺將手中的茶盞一放,慵懶的抬了手捏著身邊少年小巧的下巴,另外一隻手在少年身上撫著,狀似十分惋惜的道:「卿本佳人,奈何是那愚忠至極的老古董的後輩,看來費周章的很吶。」

    問話的人聽了後含笑不語。

    偎在白爺身邊的清秀少年,眼裡不大功夫就眼含了水氣,面頰緋紅,呼吸重了不少。

    席上另外一人,著了撒金錢石灰錦緞袍子,全身胖乎乎、上下就要一般粗,正將手裡的蜜棧放下,抬頭愜意的眯眼道:「今年陝西郭家那邊派來採買綢緞的人換了,那小後生嫩的很,我們倒是可以不露痕跡的大賺一筆。」

    三人各有各的打算,相視而笑。

    到了傍晚,胤禟換過衣服,帶人去了東來順酒樓。今天仍舊有廟會,只是現在天色尚早,還沒開始。小二聽說來找人,問過是否是顧爺請來的,就熟門熟路的帶人上了三樓。

    最大的雅閣內,擺了三張大桌,現在已經到了將近一半的客人。這些人大都是生意人,正在談論著各地的行情和今晚的買賣。胤禟掃了一圈,在人少的一桌坐了。這裡只有一山羊鬍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白衣的少年。

    胤禟坐在一旁,蘇楊和高武、何玉柱站在他身後,中年男子掃了一眼這邊,心裡暗自納悶,怎麼今天這麼多年輕人?

    那少年樣貌是極好的,只是冷著臉誰都不理,身後跟著個小廝並一個丫頭,也垂著頭,不敢如這邊的何玉柱般四處張望,看來管教極嚴。

    一刻鐘後,人差不多到齊了。這時,有人小聲說道:「顧爺,白爺他們三人一起過來了。」

    胤禟聽了後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沒來得及細想,被小廝打開的門外已經走了三個人進來。頭前一個身形高瘦,如同個文士一般,三十上下,相貌不俗。進來後掃了屋裡人一圈,在胤禟這桌停頓了下,緩緩道:「在下白逸,今天我們三人做東,歡迎眾位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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