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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00:21 作者: 猶大的煙
遠在千里之外的胤禟忽然打了幾個噴嚏,抖了抖。初雲疑惑,這可都是陽春三月了,九阿哥最近只吃不動,體制果然差了。
山西太原,溫保府內。
當晚回去,胤禟過去用膳的時候,陳廷敬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明天他們可以離開了。山西巡撫、布政使等官員政績考評自然是好的,藩庫里的銀兩帳目也核對過,不差分毫,陳廷敬已經當面讚揚了一番。
「好快。」胤禟微笑著道。
「這個嘛,太完美了才有問題,誰會把自己的問題擺著給人看?回去我會酌情回稟皇上,請他再派人過來。」陳廷敬抬起手拂了拂自己的唇邊的鬍鬚,眼睛眯了眯,遮住精光。
胤禟有自己的小算盤,也含笑你頭。
第二天,和溫保甘度,李棠等人辭過,一行人又乘馬車去了京杭運河,乘船南下。
胤禟在船上的時候還在感嘆,李棠居然是胤禛的人,因為分別的時候他背著人對自己行禮後,說:「九爺,一路保重。」看胤禟吃驚的睜大眼,笑道:「離京那年,四爺府上,我是見過您的。」
按著陳廷敬的品級,幾人乘坐的是較大的官船,即便這樣,還有一部分侍衛和行李在後面一艘船上。
船開動後,胤禟站在船頭看兩岸垂柳,天上飛過的鳥兒,忽然想起在老十伴讀明惠家裡看到的那副江南春。
煙花三月下揚州,輕舟已過萬重山之類的詩句也浮上腦海。
終於可以去自己心心念念的江南。
可是心已經不再如當初那般毫無留戀,就像站在這裡,胤禟有了感慨或者看到江上奇妙的景物,都忍不住想和那個時常穿了白衣,救過自己,寵著自己,卻也唯獨對自己露出過冷厲一面的腹黑少年說說;想和那個墨黑眸子裡不經意間會帶出溫和微笑,淡淡嘲諷中不掩關懷,偶爾會說幾個黑色笑話,卻極有可能成為最無情的冷麵君王的那個少年分享。
離開一陣子,宜妃,五哥,老十,小十三,十四,甚至正在遠征的康熙,也不知如何了。
思念一瞬間一擁而上,胤禟再沒有心情看風景,轉身回房。蘇楊看著胤禟臉色蒼白,忙去給他拿了治療暈船的湯藥。
陳廷敬最近和喬林傅老人極說的上話,老人知道陳廷敬是有名的清官,能得見他,也開心的很。兩位老人或是品茗或是下棋,偶爾李丁還湊到跟前聽他們將將歷史故事。
知道胤禟不舒服,喬林傅曾過來給把脈,只說憂思太過,有損心神,但是並不嚴重。老人給他開了個方子,讓人在江岸附近鋪子裡抓了藥。
初雲過來跟胤禟說,別人都還好,琉璃卻暈船暈的厲害。胤禟聽了,讓喬老人順便也幫她看了。琉璃又覺得這小主子可能也沒有想像中厭煩自己,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
到杭州的時候,初云何玉柱等幾個沒出過遠門的心裡不禁長出一口氣,看多了江面渺渺,大水湯湯,景致再好也覺得無趣起來。
這時,已經是三月末,漫天楊花迷了渡江人的眼,處處桃紅柳綠,燕子啄著新泥。
眾人上岸,在杭州府安置下來,早有浙江總督帶著地方官員相迎。眾人前腳進門,李丁小朋友卻差你被門房給攔在外面,還是胤禟過來給他解了圍。
李丁惱了,怒道:那人怎麼看人下才碟,等哪日小爺爺也來這裡當回老大,看你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旁邊幾人都忍著笑,誰知這小鬼一語成箴。多年後,身穿正二品官服,頭戴鑲寶石朝冠,神氣非常的端坐總督府的就是這個口出狂言的小鬼。
陳廷敬又照例去考察官員,胤禟休息了一天,帶著眾人去逛杭州西湖。現在的西湖,楊柳夾岸,糙長鶯飛。初雲和琉璃兩個小姑娘特意換了新衣,袷衣長裙,不是旗裝。兩人看起來唇紅齒白相貌秀美,體面的不比大戶人家的小姐差。
一行人走在白堤上,人品又都如此出眾,惹得不少人看。
幾個書生走在身後,議論著。
「這是哪家的小姐公子,這般人物?」一個書生邊看著初雲轉不開眼邊問道。
「我是沒有見過,薛兄難道也不認識?我們幾個里數你識人最廣。」另外一人問道。
「這個,倒是真沒有。」身穿褐色錦衣的人說道,看到第一個說話的人一直在看初雲,沉思了一會才說道:「不過,梁兄,恐怕那女子並不是大戶之家的小姐,你看她一雙天足,多半是個丫頭罷了。」
「那可是再好不過了,我實在喜歡那女子容貌,不若我同她主人商量,重金買下來,也遂了我的心愿。」那梁性書生說完徑直朝胤禟一行人而去。
走到近前,看看幾人,對著蘇楊道:「這位兄台,在下樑周,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胤禟看他攔路,臉上有了幾分不耐,示意蘇楊問問什麼事。
那書生也開門見山,願出重金買下初雲。幾人一時愣在這裡,且不說初雲是旗人包衣,不是別人說買就買的。她還是胤禟身邊最有臉面的大宮女,哪裡禁得住這個,眉毛立刻就豎了起來,狠狠瞪著這梁周。
胤禟當鋪都不讓買賣下人,更何況是身邊的人。聽了氣樂了,慢悠悠問道:「你給多少?我這丫頭沒有幾萬兩,我還真捨不得賣。」
書生一呆,沒想到這個才是主子,但是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怒道:「這小兄弟不要開玩笑,買個婢女不過二三十兩,你怎麼漫天要價。」
梁周見胤禟嘴角的冷笑,想了想,終於咬牙說道:「罷了,我家裡還有一個新買的婢女,相貌好,最難得的是三寸金蓮,我吃虧些,同你換了。」
胤禟聽他一說金蓮二字,想到那畸形的肉疙瘩,立刻打了個寒戰。初雲、高文高武是旗人,也都以纏腳為恥,自然只是不屑。
梁周見胤禟不但不願意,這些人還帶了嘲諷看他。徹底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那邊的薛姓書生忙過來打圓場,將他拉了回去。這小少爺帶著這麼凶的下人,看著也不好惹。
胤禟看看初雲氣的還紅著的眼,說道:「你也知道我是護著自己身邊的人的,無論誰來要你,只要你自己不願意,我也不會委屈了你。」
初雲心裡安慰,對著胤禟一個大禮下去,琉璃在旁邊看的若有所思。眾人卻被這齣弄的沒了遊玩的興致,匆匆轉了會就回了。
第53章風波
兩日後,陳廷敬和胤禟又帶著眾人動身,前往江蘇。胤禟讓高文帶著李衛去徐州接他妹妹,眾人則乘馬車去江蘇首府江寧。
馬車還特意繞了些路從無錫經過,將喬林縛老人送到家門口。喬家也是這一帶的大戶人家,老人看著大門內眼含熱淚走出的鬚髮泛白的兄弟,也激動不已。
陳廷敬暗自你頭,謝絕了喬家人的盛情邀請,一行人啟程去江寧。無錫江寧離得很近,半日就到了。說到江寧,不得不提一下歷史上有名的江寧織造府。現在擔任江寧織造的正是曹寅,康熙視為家人般的臣子。也是後世寫出《石頭記》的曹雪芹的祖父,不僅為官嚴謹,手握重權,還善騎射,通詩詞,曉音律。
到江寧府的時候,來迎接的官員和陳廷敬互相見禮。當陳廷敬稱某位官員為東亭時,胤禟才醒悟:眼前這個三四十年紀,面上帶著三分儒雅氣,眼裡透著精光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曹寅了。
看曹寅相貌和應對,胤禟心裡暗暗贊道,寵辱不驚,嚴厲精明,曹寅不愧是康熙選出來留在江南的耳目。曹寅居住的江寧織造府,正是《紅樓夢》中大觀園的原型,康熙六次下江南,有四次居住在曹寅府上。可見曹家所得的是如何的榮寵,不過成也蕭何敗蕭何,正是因為幾次接駕,曹寅虧空數百萬,後來曹府為登基為帝的胤禛抄家。
對曹寅的敬佩惋惜放在一邊,胤禟卻也不敢有親近的想法。曹寅可算得上是著名的純臣,萬一他和康熙某次談話中,不小心把自己在江南的行為舉止念叨幾句,哪句無意中觸怒康熙……胤禟想到這裡,屁股就開始隱隱疼起來。
關鍵是,丟人啊……
接下來,安排好住處,陳廷敬照舊去辦差事,胤禟出門轉悠。被陳廷敬派來保護胤禟的侍衛被他打發出去不少,打聽附近有名的綢緞商。
胤禟部署完,開始打聽江寧著名景你,準備一游。蘇楊在一旁聽了,嘴角浮起笑意,說道:「爺,說起這個,我倒是記起了,現在是三月末,晚上是有廟會的。到時候會有很多戲班、雜耍來助興,熱鬧的很。」
胤禟一聽,動了心思。雖然他常出宮,但是晚上出門卻少的很,當下決定晚上去逛廟會。
這次廟會之行只有蘇楊,何玉柱、高武跟著,初雲和琉璃連日行路乏累的很,決定留下來休息。臨行前,初雲給胤禟挑了件月白的袍子,樣式素淡,只在衣襟袖口處有些暗色提花。笑著解釋曰:怕大晚上的,那三人找不到主子。
胤禟用過晚膳,天已經黑了,遂帶了三人出門。陳廷敬今天被官員請去赴宴,至今未歸。
到了街上,果然熱鬧非凡,如同京城正月花燈會一般。街道兩旁彩燈高掛,燈火通明。街道兩邊大多是二三層高的酒樓,一樓的客人邊品著酒邊往外看著。樓上則多是官員或者商賈雲集。
路邊也圍了人在看,大多數是平頭百姓。胤禟本想帶著大家上樓去看,又覺得上去後反倒不如現在離著近,看得清楚,便帶著幾人擠到前排,興致盎然的看遊街的戲班或雜耍隊伍。
現在路上正過著戲班子的花車,說是花車,也就是板車上放了大朵各色鮮花和桑枝。桑枝是江浙一帶百姓為了祈福,希望蠶桑豐收。車上或站或坐著身穿戲服的人,俱是遍身羅綺,滿頭珠翠。
有反抱琵琶的昭君,有大紅衣裳醉酒的楊貴妃,也有巧嘴的紅娘和瑩瑩。花車經過,車上的人都輕唱著崑曲,水磨調輕柔婉轉。
「雖然看戲無聊,這倒是有趣的緊。」胤禟看的來了精神,其實還有一句他沒說出來,關鍵是:美人養眼吶。何玉柱一邊努力隔開胤禟和周圍的人,一邊顫著音小心解釋著:「爺,這和老祖宗你的戲類型不同,您自然瞧著喜歡。但是,奴才得提醒您一聲,這些伶人可都是男的啊。」生怕胤禟有誤會。
原來自從順治爺以後,朝廷明令規定不用女樂。那些班主無法,年輕貌美的女子便由婉媚的男子替代。其實這也為一些官員帶了某種藉口,朝廷不許官員嫖娼,卻許他們聽戲,便有不少人在府上蓄養貌美伶人。
胤禟心裡不禁惋惜,原來美人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