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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54:25 作者: 爛俗橋段
孟朵一對眼裡早忍不住盈了淚水,掉下一兩滴,像在荀或心裡下了一場豪雨,此前預想的隔閡與拘謹立時被澆軟了。荀或把她進懷裡,喊媽,謝謝你。
季玄置辦的單位在虹口區,十一月購入,現下處於半完成狀態,四室一廳。
孟朵這類主意很大的女人,如若當初沒與兒子鬧到不可收拾,是一定得把買房的事接過去管的。因著這房的購買未曾問過她的意見,也因是要試驗季玄,言語裡頗有些雞蛋裡挑骨頭的刁難,梭巡完畢便問季玄:「做什麼買這麼多間房?也就你們兩個住。」
「給叔叔阿姨也準備了房間,以後隨時過來。」季玄誠懇地回答。
孟朵滿意了。
晚餐在四川北路一間老字號,點了幾道招牌的淮揚菜。
孟朵的心態漸漸穩住,倒真有點把季玄當女婿的意思,問他準備買車嗎。荀常總覺這話問得不大合適,季玄給他們兒子買了房,房產證寫的都是荀或的名字,一次償清連房貸都不用背,免卻當代青年的無房恐慌,這怎麼還要求起車來了。
但季玄心裡是怡悅的,這些詢問在他聽來都是對未來的計劃,代表孟朵確實要將荀或交給自己。「買,」他說,「考完駕照就買。」
「小荀想去的那間醫院離家不遠啊。」孟朵繼續爭福利。
荀常聽不進這要季玄上下班都接送的暗示,心說老婆你這心態轉得可真徹底,完全把荀或當女兒看了,正要開口勸止,服務員上了道西湖蓴菜湯。
荀或第一次吃這玩意,躍躍欲試地舀了一勺。
蓴菜在嘴裡滑溜溜的,口感極其奇怪,像會動的果凍凝膠。荀或立刻聯想到些蛇啊蟲啊,渾身都發毛。因著桌上全是寵他的人,他也就不管了,跟個挑食的小孩一樣把湯汁吐回了碗裡。
季玄嘴裡還應著孟朵關於上海堵車的問題,從眼角掃到荀或的動作,知他不喜歡,便就手拿過來喝乾淨。
做完這件事再抬頭,孟朵滿眼是淚,之後她什麼都不再問了。
畢業以後他們就搬進了新家,那天他們還辦了場簡單而正式的婚禮,在場只有荀家夫婦、褚臣、俞斐還有季道。
說起季道,季玄本沒想著請他,是荀或覺得既然季道知情,讓他作為一方家人見證兩人修成正果也不錯。季玄就想那問問也無妨,橫豎他不會特地從北加飛過來。怎知他不僅來了,還來得興高采烈,提了兩隻家務機器人做新婚禮物。
俞斐感嘆這家人的基因也太厲害,怎麼個個又高又帥又聰明,荀或裝模作樣地靦腆,偷聲說:「我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和季玄下個崽,沒辦法,季玄不夠猛啊。」
這話卻讓後面經過的季玄聽見了。
晚上等只剩兩人時他像開了馬達永動機,一刻不停直把荀或頂下了床。荀或半邊身子栽在地上,已經滴點不剩,季玄攻勢卻還是一波比一波熱烈,荀或完全受不住,什麼好聽話都說出來求饒了,季玄才肯澆注進來。
然後荀或聽到耳邊響起一句夾著粗氣的質問:「這樣夠你下崽了嗎?」
第41章 宜相愛
上海虹口區某花園B座30樓L室。
門把上掛了一塊木板,是搬進來不久後荀或買的。
起先它也只是一塊空白的桃木板,沒上蠟,沉著的深褐色。一起買回來的還有一支調溫烙畫筆,接了電驟升到四百五十度,在木板上灼開一道道黑色的痕,空氣里彌散著燒焦的氣味。
荀或屏息直盯著季玄勾出「Welcome Home」的最後一筆,才放下心來長吁一氣。季玄又將筆遞過來,讓他畫些什麼。
他欣賞著季玄工整的英文字,搖頭拒絕,怕自己把它毀了,拗不過季玄執意,才歪歪扭扭地畫了一隻狗和一隻雞,筆法簡單,像是農莊兒童畫。他簡直悔不當初,季玄好端端的一幅字就這樣被毀了,他卻還開心地給木板穿了麻繩,掛到了門柄上。
後來時日漸過,荀或也就看它順眼,還從這兩幅動物簡筆畫裡品出一點藝術的筆鋒。
進門在玄關的水晶碗裡扔了鑰匙,右手邊是陽台,晾著衣物,散養地供著四盆多肉,十二卷屬,受了日照逐漸紅紫。
荀或也不是有心思養植物的人,要在家裡添點綠意的話,不容易死的多肉最合適。
從陽台極目向南遠眺,是上海灰拓拓暗沉沉的里弄,這一塊暗因為附著了這代人上代人上上無數代人的生命重量,在大城市裡尤顯沉穩。
兩人曾循著方向到裡面去過,陰暗狹長的過道交織得像張網,罅縫是歲月的割痕,青苔幾乎是溢出來的。樓舊了鐵罩燈鏽了門牆上的玻璃渣子都結了蛛網積了厚灰,一切都是時間最鮮明的表述。
上海的弄堂能把時間的芯子掰開給人看,起先荀或還吱吱喳喳,後來兩人就都沉默了,並肩踱步時只覺這一生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給過去,穿出里弄後是寬闊的道路,溫煦的陽光久違再見,荀或朝季玄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和你過完一生了。」
從陽台回到客廳,沙發旁立著三腳架,腳旁是鐵質的攝影器材盒。
臥房裡是昨夜沉湎於情慾的痕跡,衣櫃裝著四季衣衫,隨時節加添再褪下。
書房擺放的絕大部分是專業書,從格雷氏解剖學到每一期的柳葉刀。非專業書苟延殘喘地擠在其中,有幾本小眾詩集,硬殼燙金繡花珍珠紙,是從舊書店裡淘回來的,也有薩特和加繆的存在主義小說,後頭則跟著起點男頻某大神的一套實體書,大俗大雅,互相映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