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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54:25 作者: 爛俗橋段
    朋友間的插科打諢令季玄的心情好了些許,又聽荀或卿卿我我說了些體己話,飯時的不愉快便煙消雲散。

    聊到一半費娜敲門送貓山王,她在季家呆了快三十年了,最厲害的是能一碗水端平,誰都不得罪。

    季玄說謝謝,將榴槤放到了桌上。

    其實費娜表現公正但內心略為偏向季玄,因為他會做菜,有空時會幫著下手,而且母親早逝,很惹人可憐。見地上行李還攤著,她就想蹲身幫忙收拾。

    但季玄從書桌回身看見她手捧一摞襯衫,便立刻制止:「我自己來就好。」

    他的語氣因著慌張而重了些許,費娜有些不知所措,但良好的服務素質使她迅速按主人要求,將衣物放回了行李箱。

    主僕對望了三秒,季玄問她能不能倒杯飲料,果汁或是汽水,都可以。

    費娜離開後季玄從折好的襯衣口袋裡取出戒指,改而藏進雙肩包的夾層。

    第二天季玄又和季道去了醫院,這回開車的是季玄。季道一心兩用移動辦公,改著新一版的代碼問季玄未來的工作,聽見季玄實習的公司名時他抬起了頭:「這不是業界保護傘嗎?」

    這個梗荀或也玩過,季玄知道這是個笑話,於是他配合著提了提嘴角。

    季玄微笑了,但季道反而嚴肅起來:「醫療AI有非常大的市場。」

    季玄明白他的意思,將車掛上檔,道:「我做的是製藥,以後不會臨床。」

    「還是有合作機會。」

    「不會是近幾年,影像才是你們目前最有希望發展的領域。」

    「創業,」季道在談到專業問題時有些少年老成,「就是要比別人看得更遠。」

    季道手頭是在做一款環保產品,但在和季玄談話以後,似乎真的打算將智能醫療列入未來計劃。

    季父的腦內壓還未穩定下來,尚需藉助呼吸器,深陷昏迷並不知道誰才是病床前孝子,但以後自會有分曉。

    季道自身有才華,所以對家產沒有興趣,他媽倒是非常焦急,恨不得他一天到晚守在床前把老爺子哭醒。季道是真為他父親好,他媽叮嚀不斷卻致反效果,出門時特意拉上了季玄,叫母親臉容有一剎那的痙攣。

    在對待遺產問題上季道頗認同季玄的作風,不爭不搶,超然出世。

    季玄和醫師討論了幾句,季父的腦內壓還不穩定,但已派出最好團隊監管,確保不會有更多意外,等穩定以後便可摘除呼吸器,相信清醒的日子不遠。

    留在病房除了裝模作樣對病人的實際作用不大,總不能盼望兩顆赤誠孝心能把老父親感動醒,是故留了一會兒後季道就說去吃東西吧,有點想念娘惹菜。

    七月的吉隆坡是一鍋滾開水熱氣騰騰,季道腦子也被燒熱乎,沒去大餐廳反而找了間街邊店,足踝橫在大腿上以手做扇,問老闆能不能加錢開空調。

    等冷氣撲稜稜地冒出來才又變回矽谷精英,正襟危坐回了兩封電郵。

    季玄老早就想看荀或給他發了什麼,見季道有事情忙了才去按開。是兩張小奶貓的照片,荀或從孟朵那裡轉發來的,問季玄喜歡哪只。荀家要養貓了。

    兩隻貓的毛色都雜,瘦骨嶙峋,眼瞼里髒兮兮的,是撿的流浪貓。

    得到這個認知以後季玄就無法作出選擇,他知道荀家是最理想的家庭,對人也好對動物也罷,都是世上最好的歸宿,所以無法只選取一隻接受這份福祉與幸運,捨棄另外一隻去面對未知的以後。把控他物的命運不是季玄擅長的事。

    於是他回:都好。

    荀或的消息很快就來了,是句反問:都好?

    季玄:嗯,選不來。

    「這是中國的Whatsapp吧?」季道忽然從對桌探過頭來。

    季玄對荀或的一切,哪怕只是微信,都有條件反射的保護欲,當即把手機翻了個面。季道被他的反應窒了窒,道著歉坐直了身體。

    心中不免狐疑。

    最正宗的菜往往大隱隱於市,這家娘惹做得足夠地道,連季玄都說了句不錯,季道便喟嘆:「可惜你那同學不來了,要不然可以帶他試試。」

    季道嗅覺敏銳,已將方先季玄的聊天對象鎖定。他的這個哥哥是和周圍世界沒什麼交集的人,從小到大從未有交情深厚到值得帶回家的朋友,季道直覺這個同學對他很重要,才會讓他的反應像頭護食野獸。

    二媽關切詢問病情,季道一一答過。季玄預感這母子一問一答,自己多餘得很,在他們說話之先便藉口有事先回房。

    他的房間在西翼的二層,下面住著季恩,目下在樓梯搭樂高,看見季玄一時沒想起Uncle後面的稱謂,於是只說Hello Uncle。費娜過來抱他去彈鋼琴,小聲附耳說那是Uncle Yuen。

    「Hello Uncle Yuen!」小孩子禮貌地喊道。

    季玄在樓梯半腰回過身,朝他點了點頭,知道明年回來這小孩子還是會照樣不記得,互相都不記得。

    也就一個人會將他鐫刻在心上,骨上,每天一睜眼就要找他。

    時間每推移一秒,季玄對荀或的思念就深一分。

    算起來,只不過分開兩天。

    但季玄在春暖花開里過久了,一記被推進冰冷地窖,強烈的對比各自拽著時間的兩端,用力將其拉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一整年。

    西馬自駕游取消了,直到父親清醒他都無法離開,而他思念的盡處遙在2587公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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