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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54:25 作者: 爛俗橋段
    有些問題得馬上問,貽誤良機難保以後還有機會。

    「可是,」荀或額角有脈血在突突地跳,「你剛剛在夢裡喊『小荀』。」

    季玄愣了愣,旋即匆促答道:「你知道夢只是,快速眼球運動,碎片意識的整理,它沒有邏輯,而且——」

    「我不想做你的噩夢,」荀或低著頭不敢看季玄,「我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我如果玩過火讓你不舒服,你隨便罵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你什麼都不和人說,總是憋著不開心,我很難受。」

    他停頓些時,沒有聽見季玄回覆,神色更是低落,幾乎想把一張紅臉當成胡蘿蔔種進被子裡。

    「對不起季玄,對不起,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沒有錯,」季玄終於答話,「錯的是我。」

    他有時很厭惡這樣愛得無可自拔的自己,譬如現在。

    荀或每說多一個字,每展示一分對他的在乎,他都會越陷越深,而前途越來越黯淡。他本不是個靠愛情苟活的生物,可現在荀或就是他賴以呼吸的氧氣,他不喜歡這種生存狀態。

    因為荀或終有一天會認識新的女朋友、結婚、生子,他總不能破壞他人生的完整。

    他無法信任自己的自制力,十分害怕自己會對荀或做出可怕舉動。最高限度他只能做荀或的密友,能永遠把荀或留在目所能及處,已經該滿足。

    桃溪今日的天氣並不好,空氣稠黏,是南方煙雨天一貫的德性。本打算留在室內看書打發,但老闆卻很高興地在玻璃小黑板上換了今日宜忌,宜看霧,用的是深藍色的馬克筆。

    「你們出門順著指示牌往山上走,到了快山頂的地方有座八角亭,從那裡望桃溪,非常非常漂亮。」

    於是收拾輕便行囊。荀或認定自己十惡不赦,管好手管好腳,鞍前馬後殷勤伺候,雞哥說東不往西,要月亮不給星星,連季玄的水都搶過來背。

    季玄無奈地從荀或背包側袋裡抽回水壺,「你這么小,不能負重。」

    「橫豎不能發育了,你還怕我長不高?」

    季玄深知要論嘴皮子功夫他絕對不敵荀或,只好嘆著氣請求:「別鬧。」

    ……靠,別鬧兩個字原來這麼蘇的嗎?!

    「我真的沒有生氣,」季玄繼續說,「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你別做辛苦事,我來。」

    荀或突然冒出一句:「你未來女友該是打敗了三體人吧?」

    季玄接不住梗:「什麼?」

    「就是誇你未來女友很幸運的意思,啊啊啊完了完了我好酸好酸好嫉——」

    及時閉上這張作孽的嘴,不做曖昧事不說曖昧話,荀或在心裡狠狠抽自己耳光,讓你破戒!又要讓季玄不舒服了。

    雖然他確實,好酸好酸好嫉妒。

    上山少樓梯而多平坦斜路,是故雖是向高處攀爬,總的還是輕鬆。那座八角亭名為滄海,兩人到頂時已聚了好些人群,在大理石護欄旁指點江山。

    有個化濃妝的姑娘大概是個網紅,穿得很清涼,耳上夾著一朵假桃花,在人少的地方對著鏡頭擺姿勢。

    荀或也是個網紅,這一路上來也舉著相機,不過這次沒有直播,只打算度假回家把素材拼合一起剪個出行vlog,所以見到對聯要念:「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曹老賊的《觀滄海》,很應景,你們看看山裡的霧景和海景其實很像。」

    霧氣如夢如幻如輕紗,又像海浸著水中山島,縹緲彌散充盈。

    「感覺自己有點像天上仙,哈哈哈哈這就是雞犬升天,來來雞哥發表一下感言,覺得這景色怎麼樣。」

    「很好看。」

    季玄的回應總是寡淡,似乎是缺乏了表述情感的能力。

    但荀或知道他很喜歡,山水清暉能娛人,而季玄開心他就更開心,咧著小犬牙道:「一日之盛朝煙夕嵐,我們明天早點起來看日出,好不好?」

    回程的步伐輕盈,還愉快地哼起歌來,略作收拾以後到山腳嘗遠近聞名的桃花魚。雖說時節未到魚還是瘦,但因受了賣相和廣告詞的蠱惑,還是依稀能從魚肉里嘗出香甜的桃花味。

    魚店奉送一樽桃花酒,荀或嘴巴毒,一杯下肚就偷偷說摻水了。出了食店繞去酒窖買正宗的酒。「桃潭酒窖」,旁邊一間玉石鋪「精雕細琢」。

    其時四點多光景,旅遊巴又送進一批遊客,也有兩三酒鬼先湧來買酒。荀或順著他們進來的路眺望,看見車上下來個大高個子,正背對著他們鶴立雞群地站著,一個女生貼在他身側。

    「誒,」他碰了碰季玄提著酒的手,「你說是他高還是你高?」

    季玄謹慎地推斷:「應該一樣。」

    房間裡沒有矮桌,他們直接在地上擺酒。荀或的酒量是練出來的,季玄的酒量是生來被點滿的。酒過三巡前者已開始飄,後者還穩如泰山。

    荀或美滋滋地倒在棉被上胡言亂語:「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香醇清甜,入喉時有火舌微舔,胸臆熱烘。

    又嘗了兩三杯,荀或方一悔恨拍大腿:「我們忘買下酒菜了。」

    「我去前台問問。」季玄說。

    荀或就算是醉著,還記得今天他不能勞苦季玄,把人按回床上說他去。

    他起先只是微醺,在花生米和小蝦米之間糾結了好一會兒,酒的後勁漸漸上來,迷迷醉醉他乾脆兩盒都買下。穿過長廊回房時走的已不成直線,刷了兩次門卡都紅燈,腦里騰不出空間去想為什麼,只當門卡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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