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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回過神來,他正被林聞起推進臥室,這庭院乾淨整潔,低調又雅致,卻不是鞋兒胡同,而是林聞起的住處。
「過幾日就啟程,」林聞起蹲在他身邊,讓白歲寒可以俯視自己,他說,「暫時住在我這裡好不好。」
他很怕白歲寒飛了似的,但只緊緊地抓著輪椅的扶手,卻不敢握輪椅里那只有溫度的手。
白歲寒很不解地想,凌晨他做噩夢驚醒時,這人信口雌黃地宣稱夢遊的時候,怎麼又什麼都敢了。
他短暫地停頓了片刻,道:「那邊我還有東西要拿。」林聞起警惕地皺起了長眉,然後聽白歲寒補充道:「是很重要的東西。」
第62章 番外 夜 雨 聞 鈴
坐飛機頭等艙的這件事令白歲寒有些緊張。
這是林聞起從他不自覺摩挲食指、掃視舷窗外一朵朵棉花糖似的雲朵、不時用餘光迅速地看自己一眼、又頻繁抿唇的這些小動作里看出來的。
空乘人員帶著甜美的微笑走近,柔聲詢問他們是否需要食物,林聞起說不需要,她又問白歲寒有沒有不舒服,白歲寒慢半拍地抬頭說:「啊……?沒、沒有。」
她於是遞給白歲寒一袋子糖,白歲寒懵然地伸手接了,看到空乘善意地笑了笑,對他頷首,然後轉身走了。
白歲寒拿著一小袋子糖,頗有些手足無措,他只好去看林聞起,低聲問:「她為什麼給我糖。」
「可能是覺得你比較好看吧。」林聞起放下手上的書,他覺得白歲寒好像習慣了眾人對他的苛責,現在接受到來自外界的善意,便非常地意外。
白歲寒說:「只有你這麼想吧。」他漸漸地適應了這件事情,把一顆糖擱在手心,握了握,垂眼看著透明的包裝紙。
他右臉上那道疤痕在發間若隱若現,林聞起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歲寒,其實我也結識了一位祛除疤痕的專家……」白歲寒剝糖紙的手指便是一頓,林聞起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但白歲寒近來對他頗為寬容,所以他繼續說了:「他和那位治腿傷醫生相熟,住的也很近,要拜訪的話多麼方便。」
林聞起說:「不妨我們去碰碰運氣,死馬當作活馬醫。要是不能祛掉的話,不損失什麼,也不影響什麼。」
糖剝好了,白歲寒卻沒有自己吃,他並不喜歡吃甜,於是他把這顆糖遞到了林聞起唇邊。林聞起聽話地張嘴吃了,沒有問為什麼,這個人最近喪失了問為什麼的能力。
然後白歲寒答應了:「那就一併看看吧。」
林聞起便繼續看他的理論策略書,過了很一會兒,白歲寒突然往他這裡靠了靠,腦袋挨在他的肩膀上,烏黑的長髮也有些掃到書頁邊,他聽到白歲寒問:「但是,是在嫌棄我嗎?」聲音有些悶,像陣雨之前,天空上藍綠色系的雲。
「不是。」林聞起用臉頰摸了摸他的頭頂,說,「是在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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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地方之後第二天,他們便去了醫院。林聞起結識的醫生果真富有經驗,他拿著小錘子對著白歲寒的腿敲敲打打大半天,問了足足有一百來個問題,最後說了一堆語速快得根本聽不懂的鳥語。
白歲寒望著林聞起,林聞起俯身靠在他耳邊翻譯:「他說只有八成把握,要先做手術,之後再看復健情況。」
索性傷腿已經許久沒有知覺,白歲寒本來也不太抱希望,但聽說希望有八成,頓時又忍不住渴望回到自己雙腿健全、能舞能跳的那時候,便同意了手術。
做完手術之後,白歲寒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每天都被醫生觀察十幾遍,他們去醫院的綠茵地皮上,白歲寒嘗試站立時,對醫生說很痛。
林聞起便跟醫生說話,醫生回嘴,白歲寒雖然聽不懂,但莫名認為這兩人正在吵架,他便說:「但是有一點知覺了,我好像可以動一下腳趾。」
林聞起頓時停止和醫生的幼稚爭吵,蹲下低頭,認真地觀察白歲寒的腳,醫生則用英文說:「我說了有很大概率可以治好的吧!痛屬於正常現象!」
但是林聞起沒看到白歲寒的腳趾在動,於是抬頭道:「沒動啊。」接著發現白歲寒面無表情,但臉紅了。
醫生鬆開攙扶白歲寒的手,鼓勵他獨立行走,那簡單的幾句白歲寒聽得懂,便說謝謝,然後勉力站穩,右腿里好像有幾千根針在攪動,又痛又麻,他縮了縮腳趾,抬起腿的那一剎那,幾千根針似乎於同一時刻從骨髓里鑽了出去。
右腳再落地,像赤腳踩在了荊棘上。
白歲寒不是不能忍痛的人,但依舊發出了一道極為痛苦的聲音。
他的膝蓋發軟,將跪跌下去,卻被林聞起穩穩地接住。白歲寒撲進林聞起的懷裡,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剛走盡荊棘叢而終於找到了寶石山的童話王子,正在擁抱獎品公主。
由於手術很成功,之後每天的復健也逐漸熟悉了流程,所以沒有多久,白歲寒就被林聞起接出了醫院。
在移動的汽車上,白歲寒問去哪。
林聞起說:「我之前在這裡喝高了,不小心買了一片莊園。酒醒的時候,他們跟我說,我一直在重複一句話,你想不想聽?」
「不是很想。」白歲寒好像預料到什麼,微微眯眼。
「我說,我要酒莊,要花圃,要風車,要白色籬笆,要用世上一切的美好,來供養我的心上人。」林聞起牽了他的手,他說這樣大言不慚的話,倒是底氣十足,他把手指錯入白歲寒的指縫裡,說,「別的一早都有,現在,心上人終於要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