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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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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外號外!由揚州到陵陽XXX次列車發生重大脫軌事故!傷亡人數高達一千人!傷亡名單!」報童在街頭東奔西走,手上的報紙轉眼間就被牽掛親人的居民哄搶一空。
今日久違地出了太陽,白歲寒在街角曬了一會,正待回去,卻察覺到有人正在窺探自己,目光並非善意,他投眼看去,發覺看他的人不止一兩個。
他隱隱有些不安,這時,賣報童恰好跑過來,抬起黑溜溜的大眼睛,問道:「您要不要買報紙啊?昨天晚上出了一起列車事故,看一看您的朋友家人安不安全嘛!」
揚州到陵陽,白歲寒隨意地拿了一張,給了錢,心想,他也不可能有所謂的「朋友家人」會在這趟列車上。
只是前幾天保鏢說,林聞起快要回來了。
白歲寒沒有悲天憫人的力氣,只是粗粗地掃了一眼,那些名字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看著直叫人頭昏眼花。他翻到報紙的下一頁,發現那份名單竟然有那麼長,一版都放不下。
有壓迫的腳步聲很快地正向他靠近。
白歲寒的眼神突然滯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把報紙展開,傷亡名單被分割成了兩半,那條摺痕的下方,第一列第一行的名字,確確實實就是林聞起。
為防認錯,名單上每一個名字後面都帶了詳細的戶籍所在地,那個名字是林聞起(江南吳都水米鎮)。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頭,對上了一張陌生的、凶神惡煞的臉,他的肩膀被這個人鐵鉗似的手死死掐住。白歲寒吃痛中,聽到他說:「金先生,請跟我們走吧。」
金先生?白歲寒想了很久,無法轉動的腦子才堪堪想到,他們叫的是他年輕時的戲名,他早已摒棄不用的戲名金百雨。
這些人有很多,茫然中,白歲寒有種被眾星捧月的錯覺,但實際上他被扭著雙手,很難受地拖著前行,廢腿里像是有一把刀在轉在割,鑽心刺骨得發疼。
他看到保鏢們在一個街巷裡被更多的人圍著,思想又暫時地凝住。
白歲寒被押到了一棟富麗堂皇的洋樓,上了二樓,或者是三樓,他分辨不清。黑衣人把他推進一間充滿苦藥味道的臥室,他恰好撲在羊毛絨地毯上,是以額頭沒有出血。
可是眩暈感一直在腦海里肆虐。
他覺得自己的嘴唇在細微地發著抖,不知道是因為現在全然陌生可怕的境地,還是因為一刻鐘前在報紙上看到的名字。
他聽到有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在叫:「金……金……」白歲寒抬起頭,看見了病榻上留著涎水的老人,那個病人很衰弱,但看見了白歲寒,那雙眼裡便冒出難以形容的精光與熱情,好像白歲寒就是他的一把重燃的生命之火,重開的青春之花。
也許是因為潔癖,也許是因為精神受挫,也許是因為身體虛弱,多方面因素在這一刻疊加成山,催垮了白歲寒本就不多的抵抗力。
他的胃部有種生疏的皺縮感,像下一秒就會嘔吐,苦味從舌根蔓延到舌尖。付行光卻吃力地吩咐女僕:「……讓……他……挨……著……我。」
高大的女僕立即放下木托盤,白歲寒被她拽起來,按到充滿藥味和老年人特有的詭異味道的床上。白歲寒伸手撐住了床沿,負隅頑抗間,他的長髮落在付行光邊上,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便似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他吃力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那縷黑髮。
他乾枯的手指將要碰到白歲寒的頭髮時,白歲寒猛地推開了女僕,女僕重心不穩,尖叫一聲倒在地上,他自己也摔下去,劃傷了手心。
白歲寒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付行光癲狂症發作似的,怒視他,他的大吼大叫也不過是難聽的低啞吵嚷,暴怒的情緒驅使下,他的病症好像奇蹟般地暫時脫離了軀體。
他說:「讓他陪我死!!我要他陪我死!金――我的金!!」
白歲寒就知道了,這個人就是魏國荀一直以來要他屈從的付老爺。
他知道了,卻沒有多少想法,腦子裡所有的弦都好像在一瞬間被挑斷了,所以一直回不過神,處理不了問題,也接受不了訊息。
死亡?
無盡的念頭與字句在腦海里盤旋扭轉,先前抓他來的男人推門而入,付行光沒有體力與生氣,於是漸漸息了聲。
白歲寒突然說:「我答應你。」
付行光死盯著他的臉,白歲寒的臉蒼白地可怕,他很罕見地笑了一下,付行光便被這個笑迷惑過去,白歲寒說什麼,他都一味地點頭。
等他的理智回來,付家的保鏢已經把白歲寒送出去,他才想起,白歲寒說的是:「我只在自己家裡死。」
等保鏢回來,付行光對他吩咐:「你向我保證,我去之後,他也會來。」
看到保鏢對他頷首,他便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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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有
第58章 一年將盡夜
谷蘊真收到白歲寒托人傳來的信,上面寫著:「勿念我安」。他跟池逾商量如何斷句,池逾說是:「勿念我,安。」谷蘊真覺得應該是「勿念,我安。」
他最後把這張紙往桌上一丟,說:「師兄為什麼突然不讓我上門看望?林聞起出了事,我還想去安慰他呢。」
池逾說:「嗯……有些人確實不喜歡被安慰,你自己的師兄你還不了解?」他見谷蘊真神色不好,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說:「我去問過了,說沒有找到林聞起的……所以現在只是報的失蹤,救援隊還在現場搜救,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