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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有一瞬間,池逾以為他是從《紅樓夢》里走出來的。
於是不等谷蘊真錯愕驚喜,池逾已經丟了行李箱攬住他的肩膀,在連衣帽帽沿的絨毛里尋了一會,然後準確地找到了他的嘴唇,心裡說抱歉冒犯,嘴上卻吻得狂亂。
「你怎麼……」谷蘊真躲他的臉,又怕燈籠被弄壞,左支右絀間,還抽出空隙問話,一時很是吃力。沒等他問完,池逾又親上來,堵住了他的呼吸。
「外面這麼危險,你還這麼晚出來做什麼?」池逾輕笑著問,他在谷蘊真的耳邊咬了咬,調戲地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小紅帽,不知道外面埋伏著要把你吃干抹淨的大灰狼啊?」
「這兒明明只有你。」谷蘊真的臉慢慢地紅起來。池逾放開他,撿起行李箱帶上門,他就看著池逾的動作,說:「我睡不著,出門散步。」
池逾挑了挑眉:「失眠?該不會是那個什麼藝術學院壓榨勞動力,讓你整日整夜地工作吧?教幾個小崽子,別那麼上心,回頭累著了,把我給心疼死。」
他正琢磨著怎麼把家裡給池夫人的補品弄一點過來,反正他媽吃了,身體也沒有好轉,與其浪費資源,不如物盡其用。
這時,谷蘊真把燈籠換了左手拿,右手要去牽池逾的手。池逾吹了那麼久的冷風,手好比冰塊,指節都不靈便,谷蘊真的手指卻很溫暖,池逾連忙一縮手,說:「別碰,太冷。」
谷蘊真就不依不饒地追他的手,他那樣多撲兩下,溫度也會散得差不多。池逾沒有辦法,只好任他牽著,又感到谷蘊真在很竭力地試圖捂熱他,他有些好笑的感動,像被一隻流浪貓分了一塊本來就所剩無幾的蛋糕。
谷蘊真問他:「我要是不出門,你打算怎麼辦?」
「等你明天出來。」他們走進屋裡,壁爐在角落裡無聲地供暖,池逾吸了一口溫暖帶香的氣息,無法理解地說:「屋裡這麼暖,你出門吃冷風做什麼?真是。」
谷蘊真也無法理解地說:「池府這麼好,你蹲我家的破爛門口做什麼?真是。」
「嘖,不准回嘴。」池逾的話語是斥責,臉上卻是化不開的笑容。他看到房內放著那張自己以范余遲身份送過的古琴,便撐著下巴說:「送了張琴,卻沒好好聽你彈過,我有點像冤大頭。」
谷蘊真捧著熱水走過來,池逾動都沒動,他只好親手餵這人喝,然後被他順勢環住腰。谷蘊真說:「這張琴叫做餘音,餘音繞樑的餘音。」
「嗯……」池逾心不在焉地聽他說話,在室內暖過來的手指和腦子都很迅速地滑向了另一個領域。他喝著熱水,覺得有點不夠,於是伸手推搡谷蘊真的食指,推到杯沿,蹭到了自己的唇,才堪堪滿意。
谷蘊真好像有些失語,又有些緊張,繼續說:「我小時候,我父親用這張琴教我學琴的。第一支曲子叫《相思曲》,那時候我母親已經去世,他大約很思念她。」
他低聲地唱那支曲子裡的一小段:「落紅亂逐東流水,一點芳心為君死。」
池逾才抬起了眼睛去看谷蘊真,他微微聚著劍眉,好像在努力地解開什麼謎題。
不知道緣自什麼衝動,也許是因為明明應該習以為常的一場小別,也許是因為天生就傷春悲秋的多愁善感的內心,總之谷蘊真低下了頭,和池逾額頭相貼。
兩雙眼睛坦誠地對視,兩顆心靈也在互相猜度。
谷蘊真說:「因為我父母的生別離,求不得。所以我很怕分別。」他的聲音趨於微弱,但池逾還是聽得到,他說:「所以你能不能一直陪著我……再不要看別人。」
池逾花名在外,池逾風流成性,許許多多的名頭綴在池逾名字的後面,讓谷蘊真的安全感變得很少。他聽坊間傳聞,驚池逾在那些風言風語裡亂拋真心,不吝千金,又情不自禁地暗生憂慮,懼始亂終棄。
再多接觸,再多了解,也不過想求得一句真心實意的承諾。
「…………」池逾沉默許久,久到令谷蘊真都有些害怕了,他讓池逾捧自己的臉,眸帶慌亂,意圖找到別的話題,掩過去這段不被重視的祈求。混亂中,他真的想到一件事,連忙說道:「池逾,你那天給我房間鑰匙,一定不是因為專門找個地方給我送禮物吧?你想要我是不是?我願意……別不說話。」
他要獻吻,主動去親池逾,但嘴唇也在發抖,池逾的手就落到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腦袋輕輕按在懷裡,那是最貼近心臟的地方。池逾跟著低聲說:「這麼一想,我確實太膚淺冒進。」
他腦子裡還在斟酌,於是說出口的話不經修飾,很是直白,他道:「到底我沒有真正愛過誰,這麼沒有經驗,才沒有讓你擁有很多的安全感。」
「抱歉,我會努力學的。」池逾說,「不要你的願意和不願意。」
他們依偎在一起,呼吸相聞,心跳在同一頻率地快速跳動著。谷蘊真逐漸恢復了情緒,平靜下來,他感到池逾擁抱的力度依舊那麼大。
寂靜里,池逾忽然說:「你記住,我愛你。」
也許是第一次說這樣示愛的話,是以池逾雖然性格張揚,也不免有些侷促。他按著谷蘊真的肩膀,微微低頭,好像從他溫馴的肩頸弧度里找到了繼續表白的動力,於是輕咳一聲,將想說的話緩慢地、逐一地撿了出來。
但好像也無從說起,只能隨心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