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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但是他並不會爬牆。

    池逾倒是慣犯,身手敏捷,踩著磚瓦輕巧地一翻,便蹲在了牆頭,接著對他伸出手。

    谷蘊真遲疑著在磚瓦上站穩,然後抓住了池逾的手,被他一拉一扯,他便無比艱難又萬分驚險地登上了牆頭。

    跳下去之前,池逾說:「One,Two,Three. You jump, I jump.」

    谷蘊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東西,他只是深覺自己簡直不成體統。就在前一秒鐘,翻牆這件事的嚴重程度輕而易舉地擠掉他不小心弄丟了一本書這件事,成為他人生所做壞事的邪惡之最,而這一切的原因姓池名逾。

    池逾評價說:「全陵陽最好翻的牆就是這一面。」

    谷蘊真忽然很想回他,不,於你來說,應該是我的心牆。但他到底臉皮沒那麼厚,還對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十分自慚形穢,便垂著頭自己檢討自己。

    「怎麼又臉紅了?」池逾好像也有些不自在,語氣不像以前那樣灑脫,他瞥一眼谷蘊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自己的耳根也開始攀紅。

    他們走過芳草碧連天的老舊操場,進入教學樓,教室既小且破,黑板有的地方掉落了黑漆,露出牆壁,粉筆字跡模糊不清。教室都沒有鎖門,一推就開,有的甚至不用推。

    池逾在三樓的一間教室停下,循著記憶,對應了幾處細節,確認道:「這就是我的教室,我在這裡念過三年書。」

    他說完,卻見谷蘊真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瞳仁黑亮。池逾扶著自己原先坐過的課桌,發現上面有亂七八糟的塗鴉,於是敲了敲桌面,笑道:「這位同學不是很珍惜課桌啊,這可是本地著名有錢人讀書時用過的桌子。」

    谷蘊真還是沒說話,池逾十分不滿,走過去作勢威脅他。然而還沒有走兩步,走廊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隱約的狗叫聲,大約是來例行巡邏的樓管。

    池逾唯恐被發現,連忙拉著谷蘊真,跟他一起藏進了後門與牆壁的小小空間裡,並暗自慶幸這間舊時教室的後門是開著的。

    谷蘊真困在池逾與牆壁之間,他鼻子和眼睛都敏感,被角落灰塵撲得發癢,忍不住要打噴嚏。池逾發覺了,把他往懷裡一按,與他耳語道:「忍著點。」

    「…………」谷蘊真便只好蒙著池逾的氣味,辛苦地忍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學校的保安盡心盡責,還在每一間教室門口看一看,最近的時候,只有一門之隔,連狗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谷蘊真的心臟都要跳出嘴巴了。

    他又想打噴嚏,又被池逾抱著,還擔心要被發現,幾重擔憂疊下來,簡直要把精神壓垮,眼角生生地逼出了淚,暈濕了池逾的領口。

    保安檢查過之後,正待離去,那隻狗卻忽然狂吠起來。一時間,池逾和谷蘊真同時繃緊了心弦,好在狗叫立即遠去了,伴隨而去的還有保安的腳步聲,也許是嗅覺靈敏的狗發現了什麼東西。

    終於緩下來,池逾放開谷蘊真,卻見他眼尾憋得極為紅艷,眼眶濕潤,漂亮的眼睛周圍儘是暈開的淚痕,乍一看,只怕會對他方才做過什麼產生一些誤解。

    池逾想伸手給他擦掉那些讓人想入非非的淚痕,伸出的手卻被谷蘊真一把握住指尖。谷蘊真眨了眨眼,一滴淚就從他眼角溢了出去,但池逾覺得掉下去的不是眼淚,是他的心。

    他死死地盯著谷蘊真的眼睛,聽谷蘊真說:「我以前,也在這間教室念過書。」谷蘊真大約是想學池逾的語氣,但沒有成功,只有笑容很漂亮,甚至有些妖艷,他輕聲說:「學弟。」

    池逾的舌尖和心口在同一瞬間發了麻。

    谷蘊真還在為這段奇妙的緣分驚嘆,彎著眼睛說道:「真是太巧了,我統共只讀了兩年書。因沒錢念下去,之後就輟學了,這兩年卻都在這間教……」

    話音未落,他的嘴巴被池逾捂住了,連同眼睛一起。

    谷蘊真驟然跌入黑暗裡,頓了片刻,卻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池逾在做什麼。但是他知道,池逾快要忍不住了。或許是下一秒,或許是下一天,又或許是他無從猜測的某個時刻,池逾會忍無可忍地丟掉他該死的破爛的藉口,不顧一切地伸出手。

    勾起他的下巴。

    樟樹葉漫天的校園,夕陽餘暉的教室,光與影被一條線割得涇渭分明。書本與課桌在空氣里無聲無息,破舊的後門深掩,門後,池逾把谷蘊真壓在牆上,他的手蓋住了谷蘊真的臉,他的唇抵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手掌之下,是谷蘊真微張的、輕撅的唇。

    第41章 醉亦歡

    從教學樓里出來時,天色已不早,街道上的路燈一一亮起,一陣盛夏的晚風迎面吹來,谷蘊真聞到一點樟樹葉與白日三十度的香味。

    池逾從剛才起就開始一言不發,谷蘊真偏頭看了看他的臉,也覺得現在沒什麼話題可以拿來暖場。再說不自在的人又不是他,他索性也沉默下來,偏不給池逾一個善意的台階下。

    也算是對此人長期以來既占自己便宜又渾不作為的一點懲罰。

    出去的時候格外幸運,門衛不在,兩人偷偷摸摸地開了沒鎖死的大門溜出去。池逾剛合上鐵門,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從裡頭傳來,要來索命似的,還伴隨著一句中氣十足的斷喝:「是誰在那裡?!」兩人都唬了一大跳,連忙拔腿就跑。

    在街道上狂奔,風拂過急促呼吸的臉,髮絲亂晃,對谷蘊真來說又是另一件出格的事情。他們一路跑出了好幾條街道,停下來,谷蘊真體力不支,一個勁地喘氣,完整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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