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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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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逾遭了殃了。
他合不上眼,往日裡強迫自己栽入睡眠的方法全部離奇失效,連安神補腦液都找出來喝了兩小瓶,躺在床上依舊雙目圓睜,精神抖擻。好容易掐著太陽穴揉了半天,才讓過於活躍、猶如瘋狗亂跳般的思緒平靜下來,他卻又做了一個夢。
不妙,很不妙。
這是池逾乍入夢,心裡的第一條直觀想法。
這個夢綺麗又朦朧。地點在一間偏僻清幽的四合院裡,天氣未知,時辰未知,主人公一個是滿頭霧水的池逾,另一個是面帶微笑的谷蘊真。
毋庸置疑,谷蘊真長得很漂亮,他的眉眼有種雌雄莫辨的精緻。男生女相的樣貌又讓谷蘊真做柔和表情的時候,總也顯得無端含情,如果心懷不軌地去聯想,那神情甚至帶媚。
儘管在池逾一個荒唐的夢境裡,他也是世所稀有的那樣好看。
又很奇怪。
谷蘊真在對池逾笑,雖然他平時也笑,但現下這抹笑並不單純。池逾混跡風月場多年,早可以輕而易舉地分辨出各種微笑的含義,他很確定這種笑容的言外之意是――「願君多採擷」。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上前,迷迷糊糊地抓住谷蘊真的肩膀,兩人沒有言語交換,但好像互相已經明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跌跌撞撞地、摟著抱著一同撞開某間廂房的門。
池逾把谷蘊真推到床|上去了。
谷蘊真笑得他頭皮發麻,心尖滾燙,從頭到腳,火氣橫生。他掐住谷蘊真的下巴,傾身覆下去,谷蘊真竟沒有反抗,反倒極為順從地迎合他的混帳行徑,甚至還在他耳邊輕笑低語……
後半夜是迷夢顛倒,不知今夕何夕。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又是一日天氣新。
池逾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彈起來,還未掀被子,已經覺察到一陣令人震驚的異樣感,他臉上的表情一時變幻莫測,崩潰、凌亂、驚愕……一系列情緒糅合在一起,聚成一簇簇在腦海里依次炸開的煙花,對脆弱的神經末梢進行著第二輪轟炸。
天殺的,這叫什麼狗屁的夢中奇遇?!
他捏著被角,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小七、小七?再不起身,太太會來催的……」恰好此時,有人還在沒眼色地扣門,聽聲音應當是雪月,然而池逾這會子正逢精神崩潰、自我懷疑的當口,管他風花還是雪月,一律滾遠點為好。
雪月正欲繼續敲門,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門板上驀地炸開,是門板忽然被什麼東西猛地一砸。雪月冷不防被震得指節發疼,嚇得不輕,又聽裡面池逾暴躁道:「再敲一聲試試?!大清早的吵什麼吵!」
池在恰好來書房借書,眼見這一幕發生,又看到雪月無端被吼,在門口默默地擦眼角,不由道:「天可憐見,這都十點鐘了,算哪門子的大清早?哥哥也不起床看看外頭這青天白日的,就亂發脾氣罵雪月姐姐,真真是壞透了!」
谷蘊真聽到她在門口說話,也聽到一點動靜,便跟出來。池在偏頭笑道:「Angel,這就不勞煩你了。我哥哥原就有起床氣,這些日子散了不少,誰知道今兒故態復萌,倒是被你白看笑話了。」
「起床氣?」谷蘊真略有意外,他住這裡的幾天並沒有發現池逾早起和平時有什麼區別。池在慢慢點頭,又見他提步走過去,連忙問:「谷老師,你幹什麼去?」
谷蘊真回身道:「去叫你們池大少爺起床。」
池在佇倚欄杆望著他的背影,感嘆萬分,於是背了一段前幾天在課上學到的話:「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與淋漓的鮮血……」
池逾在房裡換了衣服,正揪著髒衣服一臉生無可戀,門板又被人敲響了。他簡直煩不勝煩,心想自己但凡手邊有把刀,敲門的人就已經命喪於此了,沒好氣道:「不知哪位西方神佛又大駕光臨了?」
來人聲音悅耳,語氣平緩,道:「谷蘊真。」
這三個字差點沒讓池逾驚出聲來,他前一天晚上才做了那種夢,第二天巴不得離谷蘊真一萬里距離,不要見到他才好。但谷蘊真敲他的門,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一個理由來拒絕。
在這一點上,池逾就完全忘記,他是如何簡單粗暴地打發走從小陪他一起長大、堪稱是青梅竹馬的丫鬟雪月了。
他慢吞吞地去開門,谷蘊真卻不進來,只靠在門口,池逾暫時閃避他的視線,佯作無事道:「找我什麼事?」
谷蘊真看著他的面色,納悶道:「你不是早就醒了?那又發什麼脾氣呢?」池逾被他一句話說得直冒冷汗,正想用花言巧語隨便解釋一番,谷蘊真突然越過他,走進房去。
池逾唯恐他看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忙不迭跟進去,嘴上舌燦蓮花地鬼扯:「我沒有發脾氣好麼?方才是一隻喜鵲飛進來在我房裡亂撞,怎麼都趕不出去,才煩的要命,雪月又來敲門說我媽找我,換了你你不煩得罵人嗎?你真的想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完全失了分寸。
谷蘊真正想開口說話,驀地打了個噴嚏,於是掩鼻說:「你熏的香也太重了點,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池逾便飛奔過去開窗,電光火石間,忽地想起一件吸引注意力的事,於是立即脫口喊道:「谷蘊真!上回你借我的手帕還留在我這裡,你現下千萬不要亂動,待會兒我找找,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