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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49:41 作者: 安和譙
他從那間屋子裡匆匆出來。迎面撞上一個巧笑倩兮的丫鬟,她不過十**歲的光景,嬌俏動人,穿的是極為中式古典的錦緞系盤扣衣裳,扎著低低的雙馬尾,手裡拿著一枚玲瓏剔透的玉佩。谷蘊真險些與她撞上,偏身堪堪避開,說道:「對不住。」
雪月略有驚異地看他一眼,道:「沒事。」然後快步走向池逾的房間,池逾早已站在門口,雪月把玉佩給他,仰頭說:「小七,方才被太太攔住,問了一回你最近的情況,所以慢了些。」
池逾掂著玉佩笑道:「我還以為你半路被姓林的勾走了魂魄,哪還記得這裡還有人在苦苦等待呢。」
不等雪月回話,池逾披著厚重的袍子闊步走過去。谷蘊真還站在廊下糾結開哪扇門,身後忽然撲上一片溫涼的似竹林的清冽氣息,肩頭又被輕輕一推,他便站到一扇雕花木門前頭。
「找書房?」他回頭,池逾略略俯身過來,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著,笑得像只覬覦什麼的狐狸,並低聲道:「書房在這呢。」
這間書房之上竟也掛了一副匾額,紅底金漆,字體與思故淵軒如出一轍,寫的卻是大相逕庭的「遭難捨」,谷蘊真方才看到這副字,便覺得不可能是書屋。誰知一進門就看到藤木書架,大黑漆木桌上放著文房四寶,三面牆上掛著字畫,有現代的也有近代的,有風雅的也有世俗的,倒真算雅俗共賞的一處地方。
「你為什麼要把書房題作遭難捨?」谷蘊真忍不住問道。他覺得這書房很合自己心意,若是換他,在這裡住一輩子也是願意的,還遭難……遭什麼遭啊。
池逾說:「自然是因為我在這裡遭過難,這你也不懂?」他走向書架旁的小門,伸手推開,隱隱可見裡頭排列整齊的書架。谷蘊真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眸中逐漸染上驚喜的光,池逾從小不喜歡讀書,見書頭先暈,寫字腳先輕,於是只靠在門口,並不進去,開玩笑說:「以後這都歸谷師父了。」
谷蘊真在小書屋裡蹉跎許久才出來,又把牆上的字畫看了一遍,最後在一幅枯木怪石圖前久久停留,那畫的落款是血紅色的字,叫做「無物三友」。
「無物三友是近來陵陽新起之秀的傑作,雖然我不懂,但池在很喜歡他這些塗塗抹抹的東西,就買了幾幅掛著。」池逾不知不覺解說起來,說完才覺得不對勁,但他說都說了,便也不後悔,低頭去欣賞谷蘊真的側臉。
不得不說,這朵芙蓉的側臉太好看。那眼睫纖長,眼珠又明亮,池逾甚至有種可以通過那隻眼睛照到自己的錯覺。他摸著下巴想,若說是冤家,也可算是俏冤家。
雪月忽然在走廊喊他:「池大少爺,你還吃不吃早飯了?再不吃我回頭全拿了餵貓去!」
恰好池在與蘇見微都吃完飯過來,進門便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處,池在便捂嘴笑著道:「哥哥,你再不去的話,雪月姐姐臉都要氣紅了呢,也不知道她吃的什麼醋。」
谷蘊真原本不解,連蘇見微都促狹地笑起來,他才有一點明了,漲紅麵皮道:「……啊?」池逾攏著大衣往外走去,笑罵道:「吃個屁的醋啊,你這嘴也是跟蘇見微學壞了,淨揀些我不愛聽的話來說。我去了,你們在這好好學,學不好的話,之後看我怎麼罰你們。」
谷蘊真默默地想,看來池家人都是一脈相承地愛捉弄人,左不過池逾、蘇見微直白,池在含蓄而已。
他與池府的管家說了,定好上課的時間。管家給他一把書房的鑰匙,與他道書房內間也有小床,有時實在天色已晚,暫作留宿一晚也無不可,又說好薪酬待遇,先定了半年的期限,半年後再決定是否繼續聘他。
只是酬勞優厚到谷蘊真都有些恐慌,幾經推脫他還是決定只收一半,對管家慚愧道:「在下實在學疏才淺,屬實當不起這些錢財,受之有愧。」
管家奇道:「給你錢你也不要?」
谷蘊真連連擺手:「感謝抬愛。」
管家笑說:「這話你別跟我說,跟大少爺說去罷,是大少爺叮囑我,萬萬不可苛責來做家教的谷師父。『錢財如同糞土,能多拋灑就拋灑,幫個好人買幾件好衣服,也算積德行善了』,這是他的原話。」
谷蘊真愣住半天,捏著衣角,極度懷疑地把自己上下的衣裳看了一遍,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我的衣服有什麼不好了!?」
他惱羞成怒地想:池逾果然還是個壞傢伙!
第5章 妖怪妖怪住在鞋兒巷
谷蘊真在池府與琴行間奔波,往日空空蕩蕩的日程倒被塞滿。教習蘇見微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見微年紀小,心思卻聰慧靈敏,有時候說出來的話極為荒謬,想之又似乎有理有據。谷蘊真一時應對不上,便被這小孩嘲笑,弄得他愧得臉紅耳赤。更無暇顧及別的,每晚回家就滿身疲累,還得提筆在手札上記錄今日被取笑的某一論點。
這麼過了一個禮拜,終於臨至春分節氣,槐樹吐芽,蘭草生香,蘇見微要回江南家看望爹娘。他原本是家中送來陵陽求學的,在池府待了半年,什麼都沒學會,池逾的歪理邪說倒學得有模有樣。這次回去,谷蘊真教他不要說那些風月話,更不要嘲諷他人,說得心力交瘁。
蘇見微撇嘴道:「哎呀我知道了!不要再說啦,師父,你是小姑娘嗎?一遍遍地重複,煩不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