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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20:41 作者: 談執
望著那道清瘦背影消失在轉角,蔣周從怔然中回神,冷聲嗤笑了下。
好學生不願意和他這種人為伍,蔣周也決干不出熱臉貼冷屁股這種窩囊事,他調轉車頭,乾脆地朝反方向離去。
(9)
自那夜後,兩人沒再說過話,猶如陌生人。然而,近乎每一次晚自習放後,兩人免不了會在幽暗的街巷打照面。
通常蔣周騎單車,從段知寒身側飛馳而過,有時他也會步行,戴著耳機散漫地走在段知寒後面,還有一些時候,他和一群男女勾肩搭背,嬉笑打罵地穿過巷子。
段知寒聽外婆說,蔣周父親幾年前病逝了,現在蔣周獨自過活,外婆的語氣惋惜,又嘆息那孩子挺可憐的。
筆尖懸在試題上許久,段知寒才劃出一個彆扭的錯號,他唇邊淺淡地彎了彎,對外婆說:「我看人家,倒挺快活的。」
復讀生活充實而緊張,在學校有做不完的試題,閒暇時陪外婆聊天散步,段知寒鮮少有心思想別的事情。
可餘下的幾分閒思,總鬼使神差地系往某一個人——段知寒會想蔣周被路燈拉長的斜斜身影、被風鼓起的校服衣擺,還有他面向別人的爽朗笑聲。
段知寒因此苦惱:他怎麼了?
(10)
段知寒早在十四歲時,便察覺自己的性向與其他男孩不同,但在十八歲這年,才對一個具體的人產生幻想。
「思春期。」在一個濕漉漉的夜裡醒來,段知寒沖完澡,披著睡衣坐在窗前的書桌邊,不自覺地在本子寫下這三個字。
之後,他用一條筆直的橫線劃掉。
明明他和蔣周沒什麼交集的……為什麼會是這個人呢?
枯坐許久,段知寒想通了,他將自己對蔣周產生的這種朦朧的情緒歸結為荷爾蒙的悸動。生理現象而已,他這樣想,心裡輕鬆許多。
(11)
段知寒以為,這種情緒會在自己與蔣周的陌路中漸漸自行消散,可世事總不盡如人意。春天快結束的時候,他被蔣周堵在校外的一條小巷裡。
通常午休時,段知寒會留在教室,一來午休時間太短,回家來回耗時,二來可以抓緊時間,多練一份題,困了的話他就枕在桌上歇會兒。
那天不巧,他消停許久的胃病犯了,校診所又關著門,他只能忍著胃疼,走到校外的藥店買藥。
買好了藥,他剛轉進小巷子,準備走近路回學校,被一股強力按在了牆上。
「喂!同學,借你校服穿一下!」拽他衣領的是一個細眉鳳眼的男生,但他神情不善,輕浮的語氣潛藏威脅。
——碰上校外的混混了,段知寒心裡苦笑,自己可真夠寸的,難得出來一趟,怎麼就碰上打劫的了?還打劫的是校服?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菸草氣息。
他本就胃疼難受,適才又被用力推到牆上,這時還沒說話,他的面色已蒼白如紙,額上也沁出了細密冷汗。
「薛玉,鬆手。」
冷淡而熟悉的嗓音響起,抵著段知寒的男生鬆了手,退開一步,段知寒捂住胃部,難忍地順著牆彎下腰,他轉動艱澀的眼珠,意想不到地看見蔣周。
蔣周散漫地倚在角落,右手指間燃著半支煙,他眉間微微擰著,沒什麼表情地看了段知寒一眼,問薛玉:「你剛打他了?」
「操,我哪有?我就隨手拉了他一下!」薛玉也被段知寒臉色嚇住,他指著人叫嚷:「哎,哎,你是不是碰瓷啊?」
汗水從白皙的臉頰滑落,段知寒感覺自己的胃部像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絞痛劇烈,使他沒什麼力氣說話,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蔣周走過來,低身用那隻夾煙的手,從段知寒指縫中抽出藥盒子,他看了片刻,語氣平平地問:「你有胃病?」
「嗯。」段知寒喘著氣應了下,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藥,「蔣周……」
蔣周冷眼注視著他,將手揚高了些。
段知寒怔住,一旁的薛玉也有點傻眼。
薛玉有事想進四中,可門衛只認穿校服的學生,他今天找蔣周,本想借下校服,可這人不耐煩地說:「你把我叫出來就這點事兒?你穿了我穿什麼?」
薛玉被他惡劣的態度點醒——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啊!於是他走出巷子,隨手捉住一個看上去好欺負的四中學生,準備「借」一下他的校服。
沒承想這學生還生著病,蔣周還拿了人家的藥不給還?薛玉迷惑了:「蔣哥,要不你把藥給他吧,瞧著挺難受的……」
蔣周瞥了眼他,薛玉慫兮兮地閉住嘴。
段知寒因疼痛咬緊下唇,他眼眶有些泛紅,秋水似一雙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和憤然,停在空中的胳膊漸漸垂了下去。
蔣周倏地用另一手抓住段知寒的手腕,使了點力氣將人提起來。
虛弱的段知寒不由得貼在蔣周的胸口,他心中對此人正惱火,立即想推開,可下一刻被蔣周捏住肩膀,強勢地制住。
「吃藥不行,我送你去醫院。」蔣周將手臂穿過他的肩窩。
「……不用,吃,吃藥就行。」段知寒愣了愣,他抿著沒有血色的唇:「真的。」
蔣周伸手在他額頭抹了一把:「汗都流成河了,還吃藥就行?別磨嘰,以為我巴著送你啊?」
薛玉看呆了,合著是他蔣哥善心大爆發啊……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事還沒解決:「哎哥,我還要借校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