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懷孕了

    那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他年紀在40歲到50歲之間，鬢角的頭髮略微禿進去一些，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烔烔有神。

    程天心記得他，這是義兄秦海的師傅----赫連城。

    是大名鼎鼎的神偷人物。

    據秦海說，赫家是世代的神偷家族。

    而赫連城是個根骨極佳，耳聰目明，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是天生註定干神偷這一行的。

    他天生筋骨就較常人柔軟，行走無聲、聽力與嗅覺非常靈敏，而且對古董珠寶尤有鑑識的直覺。

    這些都是天賦，一般人是學不來的。

    所以秦海說，只要赫連城出手，就沒有偷不來的寶物。

    可想而知，這位赫連城有多麼了不起。

    程天心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遇見赫連城。

    據前世秦海所說，他是15歲那一年，在赫連城到他們小鎮旅遊的時候正式認了赫連城做師傅。

    她仔細一想，突然想起秦海今年剛好15歲。

    這麼說，赫連城此趟之行，會有非常收穫。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秦海一樣，做赫連城的徒弟。

    只要認了赫連城做師傅，對她的復仇大計將有非常大的用處。

    這樣想著，她連忙打開了車門，親自下車接見赫連城。

    「叔叔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臉上保持著禮貌而得體的微笑，既不冷淡，又不過分熱情。

    郝連城為人清高，他素來不喜歡巴結討好他的人。

    天色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而昏暗無光，但赫連城看到的分明是一雙比他曾經耗盡心力偷來的夜明珠還明亮的眼睛。

    仿佛有一種可以洞悉人心的本事，只是這麼匆匆一瞥，它就已經奪走了人的魂魄。

    他驚訝於這雙眼睛的特別。

    但他又是那種非常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很快，他就斂回了心神。

    他語氣溫和地對程天心說：「小妹妹，我到此地旅遊，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一場大雪，照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而我感到非常寒冷。我剛剛看見你們在用暖手爐暖手。請問你們還有多餘的暖手爐嗎？能否借我一用？」

    昏暗無光的雪地里，程天心的笑容就像衝破烏黑雲層而出的太陽一樣明媚而溫暖。

    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暖手爐遞給赫連城，豪氣干雲地說：「叔叔，這個給你！」

    赫連城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大方，笑著接過，對程天心說：「小妹妹，謝謝你！」

    「不客氣的，叔叔，外面天氣冷，你還是趕緊回車裡待吧！」程天心關切地說道。

    「小妹妹，謝謝你的暖手爐。」赫連城在上車之前，再次誠摯地表達自己的謝意。

    程天心回到車裡後，泉叔將自己懷裡的那個暖手爐拿出來，遞給程天心，又有些埋怨道：「大小姐，你把暖手爐給他，你自己怎麼辦？」

    程天心將暖手爐重新塞回泉叔的懷裡，淡淡一笑：「我不冷！」

    兩人推阻了三四次，泉叔最終都拗不過程天心，只能使用兩個暖手爐。

    程天心將手插進口袋裡，眼睛看向了窗外。

    赫連城的車子就在他們車子旁邊。

    她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赫連城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著她。

    兩人的視線，驀然交接上！

    兩人視線交接的那一瞬間，程天心唇畔溢出淡淡的微笑，朝赫連城點頭問好。

    赫連城也微微頷首而笑，笑容卻別有深味。

    這個小女孩，還真是懂得照顧人！

    視線短暫交接後，程天心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她不接受泉叔推給她的暖手爐，一是為泉叔考慮，二是為了博得赫連城的賞識。

    她知道赫連城在旁邊觀察她。

    想要得到，就必須有所付出！

    對於曾經飽受無數痛苦折磨，最後又慘死的她來說，這點冷算什麼！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在原地滯留了大半天后，大雪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停了下來。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昏暗。

    泉叔的車子和赫連城的車子在道路暢通後同時前進。

    經過旅館的時候，赫連城將車子停在了旅館門口，人則下車走進旅館。

    程天心的車子則繼續前進。

    她看著郝連城的背影，忍不住心想，不知道她和赫連城下次相見是什麼時候呢？

    泉叔的車子緩慢地前進。

    大概十分鐘後，程天心坐在車裡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小妹妹，小妹妹！」

    熟悉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就回神來，她猛地看向窗外，真的是赫連城沒有錯。

    郝連城的車子與她的車子平行，他正趴在窗邊，一邊熱切地看著她。

    他不是去旅館了嗎？為什麼又追回來了呢？

    她急忙讓泉叔停下了車子。

    車子停下來後，她打開車窗，看著對面的赫連城，問：「叔叔，有什麼事嗎？」

    此時的赫連城也把車子停了下來，他看著對面的程天心，誠懇地說：「是這樣的，前面的旅館已經住滿了人，而我對這裡人生地不熟，你知道哪裡有旅館嗎？」

    程天心聽到這個消息後，忽然心花怒放。

    但她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露於外，而是一臉真誠地對赫連城說：「叔叔，現在這麼晚了，要找旅館不是容易的事，我的家就在前面，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你可以去我家住一晚！」

    赫連城心中感動，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程天心大方地說：「不會的，我家的房子現在是空著的，那裡有足夠的床位，叔叔放心好了！」

    赫連城略思索了一下，然後微笑地看著程天心，點頭說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程天心的笑容仿佛甘泉一樣清甜。

    就這樣，赫連城接受了程天心的邀請，隨著程天心回到了程天心以前的家。

    前世她和母親住在小鎮中心的一個住宅區里。

    住宅區的環境簡陋，裡面住的都是每天早出晚歸為生活拼搏的底層小人物。

    顧寧安買下的房子，是五成新的二手公寓，在A棟二樓。

    因為房子太久沒人居住，程天心怕灰塵太多，不方便接待客人，所以帶著赫連城先來到了隔壁秦海的家。

    敲門的時候，她的心情無比忐忑，一生之中都沒有這麼忐忑的時候。

    隨著門的打開，她終於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孔。

    眼淚突然就像泉水噴泄而來，汩汩從眼窩深處涌了出來。

    前世除了媽媽之外，秦海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而前世的她，因為和秦海來往密切，還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拍了照，最後被錢芳咬定她紅杏出牆，因此慘死。

    如今再見到秦海，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秦海看到程天心的時候，也激動不已：「天心，你回來了。」

    秦海和記憶中的一樣，容貌沒有發生變化，只是時間倒退，使他看起來更年輕。

    「哥哥！」程天心雙目噙著淚，連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秦海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目光中全是真摯的感情：「天心，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程天心喜極而泣。

    分離了一世，我怎麼可能不想你？

    怎麼可能不回來看你？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秦海：「哥哥，我一直都很想你。沒有一天不想。」

    這一世她一定要引出上輩子偷拍她照片的那個人。

    不把他碎屍萬段，她誓不為人。

    秦海也緊緊地抱住了程天心：「天心，自從你走了之後，我也是很想你，總是擔心你能不能適應那邊的生活，現在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

    兩人抱著互訴衷腸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離開對方的身體。

    程天心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看向旁邊的赫連城，對秦海說：「哥哥，這位叔叔來此時旅遊，但是旅館已經住滿了人，所以我讓他過來住一晚。」

    秦海看著赫連城，見他氣質沉靜，心想他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心中莫名對他產生好感，連忙熱情地打招呼：「叔叔，你好，外面天氣冷，快進來坐吧！」

    赫連城雙目幽深地看著這個俊美無暇的少年。

    這個少年約摸十五六歲，個子卻已經在一米七以上，一襲略微緊身的黑衣將他完美的身材展露無遺，狹長的鳳眼下長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眼神卻早熟沉著，有別於一般的孩子。

    「哎。」他微笑，輕輕地應了一聲。

    秦海招呼他們進去，他讓他們住在客廳里，而自己則走進廚房，親自下廚為他們準備吃的東西。

    秦海的父母是一對老實的夫婦，態度也非常熱情。

    他們穿著樸素的衣著，歲月的滄桑無情地磨光他們年輕時的美麗光采，使他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老。

    程天心看著他們，想起他們以前對自己的關愛，眼淚又涌了上來。

    前世自從她回到程家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對善良的夫婦。

    她怕程北來不高興，所以一直都不敢回來看他們，後來大學畢業後也忙著工作，沒多久就嫁進了李家，一心一意侍候丈夫袁立，更是沒有時間回來。

    現在想想，她覺得前世的自己，真的活得很窩囊！

    把有限的時間都耗在惡毒的人身上，卻忽略了真正對自己好的人的關心。

    她希望今世可以好好彌補他們一家人。

    大概十幾分鐘後，秦海為他們三個人捧來了熱騰騰的麵條。

    他煮的是西紅柿雞蛋面，材料雖然簡單，但卻香氣撲鼻。

    程天心笑著對赫連城說：「叔叔，我哥哥的手藝可是一流的，你一定要試試！」

    赫連城先用勺子嘗了一口湯，仔細品嘗了一會兒，連忙點頭稱道：「這湯很鮮美！」

    秦海笑起來，一排白牙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目中里全是專注和熱情：「想要煮好一碗好面，首先就要加入適量的水，待水開了後放入麵條，大火煮沸後加入一小碗冷水，這樣麵條就會變得柔韌，吃起來的時候鬆脆，又不黏牙。同時，材料也是非常重要的，我選擇了新鮮的雞蛋，新鮮的西紅柿，還有白菜也是新鮮的。最後，我再加入少量的味精和雞精，讓面和湯的味道更鮮美。」

    他說得頭頭是道，讓赫連城一下子就對他產生好感來。

    赫連城又嘗了一口面，細細地咀嚼起來，將面吞下去之後，他連連點頭稱讚：「小小年紀廚藝就這麼了得，不錯不錯！」

    秦海的目光看著赫連城，變得耐人尋味：「最後，還有一樣東西，在吃麵的時候，不可缺的。」

    說完，他變魔術一樣變出了一樣東西。

    秦海的手中突然莫名亮出了一瓶辣椒醬。

    那瓶辣椒醬用一個橢圓形的透明玻璃瓶裝著，上面是一層澄黃色的液體油，而下面則沉澱著紫紅色的辣椒混合物，看起來非常誘人。

    秦海亮出一口炫目的白牙，沖他們嘿嘿地笑：「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們一定要嘗嘗看，不嘗後悔！」

    對這瓶突然出現的辣椒醬。除了程天心和秦海的父母不感到意外，泉叔和赫連城都感到頗為意外。

    程天心知道，秦海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別人要花三五天看的書，他一天就能消化完。

    他雖然聰明，個性卻叛逆，不喜歡任何一種千篇一律，循規蹈矩的生活方式。

    他喜歡刺激又冒險的東西，對變魔術這種事尤為感興趣，並且學得相當出色。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哪怕人沒有人引導他，他也會不遺餘力地去自學。

    這種積極創新，喜好冒險的性格，與他後來成為像赫連城一樣赫赫有名，甚至青出於藍的神偷大人物，是分不開的。

    程天心從秦海手中取過那瓶辣椒醬，揭開了蓋子，辣椒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香得讓人直流口水。

    程天心首先將它遞到赫連城面前，笑著對赫連城說：「叔叔。來，嘗嘗看！我保你不會後悔。」

    赫連城用小勺子舀了半勺辣椒醬，然後倒進自己的面碗裡，最後再用筷子，將辣椒醬攪拌在面里。

    「香辣的辣椒醬與鮮美的面結合，兩者的美味相得益彰！」當他吃了一口伴了辣椒醬的面後，贊口不絕。

    程天心看著秦海，臉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明知故問：「哥哥，你的辣椒醬是怎麼變出來的？」

    她就是想讓赫連城對秦海刮目相看。

    秦海的笑容里洋溢著驕傲：「天心，你想不想學魔術？我教你！」

    「真的？」程天心臉上的表情，仿佛一個小女孩看到了多姿多彩的童話世界，滿是好奇和驚喜，「那我要學，我明天就學。」

    「好，我教你！」秦海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

    程天心笑得好不開心，而赫連城看著秦海，目光里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吃完面後，程天心。秦海，泉叔一起到程天心的家打掃衛生。

    打開門，塵舊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氣中有刺鼻的灰塵，程天心看著熟悉的一景一物，黑暗中，眼淚驀然就滾滾而落。

    媽媽，你在哪裡，我真的好想你……

    你回來好不好？

    你回來看看天心啊！

    秦海打開了燈，便看到淚流滿面的程天心。

    他英俊的臉上一瞬間染上濃濃的憂傷，輕聲上前摟住她小小的身子，柔聲安慰她道：「天心，雖然乾媽離開了我們，但她永遠活在我們這裡……」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看著程天心說：「她會永遠保佑你。所以你要努力地生活下去！」

    程天心再也克制不住地把臉埋進秦海的懷裡，放聲嗚咽。

    對媽媽的懷念，對媽媽的心疼，對前世自己所受的屈辱，都在此時此刻，化為流不盡的淚水和無法釋懷的傷痛……

    當天晚上，程天心，泉叔，赫連城都住在程天心的小房子裡。

    坐了一整天的車，程天心已經很累了，但躺在床上，想著所有關於母親的回憶，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一顆痛得像被機絞。

    心中越絞痛，對程北來的恨便越深。

    電話突然在深夜裡響起。

    是霍逸群送給她的那個專屬手機。

    「回到你老家了？」他如大提琴一樣的聲音在深夜裡縈繞在程天心耳邊，讓程天心的心微微一動，莫名就想起那些他曾經唱歌給她的那些安寧的夜晚。

    「回到了。」

    恍惚間，她的聲音變得很溫柔，像春風拂在人的臉上，霍逸群聽在耳里只覺得異常舒適，同時心中對她的思念更深了。

    胸口一熱，他情不自禁地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難道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程天心想到這裡，嘴角扯出一絲淡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早點回來！」霍逸群的聲音變得嚴肅，像是下命令一樣。

    程天心思索片刻後，說道：「我儘量。」

    聽到這樣的回答，霍逸群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又來了調戲她的興趣，「小東西，想我了沒？」

    程天心掖了掖掉下去的被子，臉不紅氣不喘地睜眼說瞎話：「想，每分每秒都想，想得我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明知她說的是口是心非的話，但霍逸群臉上的笑容卻很深很深，滿臉的心花怒放：「小樣兒！」

    ……………………………………………………

    翌日。

    赫連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從房間裡出來跟程天心道別：「小妹妹，謝謝你收留我，我現在要走了！」

    程天心正在客廳里看早間新聞，聽到赫連城這麼說，她關掉了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仰頭看著赫連城，一臉誠摯：「叔叔，我這裡有地方住，你可以留下來。白天你可以出去旅遊，我和哥哥還可以當你的導遊，晚上你可以回這裡住，我不收你一分錢！」

    赫連城笑了笑，笑容里滿是感恩：「不了，謝謝你的熱情和好意，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在哪兒都一樣！」

    對於身份隱秘的神偷來說，最好與人保持距離，如此才能活得坦蕩一些。

    程天心稚嫩的小臉上頓時染上一層淡淡的失落。

    雖然前世秦海認了他做師傅，但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她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就在這時，客廳的大門被打開。

    門外走進來一個俊美的少年，赫然是秦海沒錯！

    他手上拿著幾樣道具，開心地對程天心說：「天心，我來教你變魔術！」

    程天心靈光一閃，心裡的失落霎時像烏雲散去，她激動地抓住赫連城的手：「叔叔，看完哥哥的魔術再走，就當作是留一個美好的回憶，好嗎？」

    就算赫連城沒興趣收她為徒。她也要爭取讓赫連城欣賞秦海。

    「叔叔，你要走了？」秦海喜歡這位叔叔，他也不希望這位叔叔這麼快就走。

    赫連城看著秦海，目光中帶著欣賞，略思索了一下，決定接受程天心的請求，對秦海說：「來吧，讓我看一看你的魔術！」

    三人就坐在沙發上。

    秦海首先表演的是一些通俗易懂的小魔術，然後再表演高級的魔術，比如撲克變臉，陰魂不散，眼花繚亂，最後表演的是水中分沙。

    每一個魔術都表現得十分成功，手法之快，狠，准，讓人在眼花繚亂的同時，又生出接連不斷的驚喜。

    赫連城一直細心觀察著秦海表演的手法。

    他發現秦海是一個智商相當高的可塑之材。

    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秦海一定會變得光芒萬丈。

    等秦海表演完魔術之後，赫連城問他：「小伙子，你這麼有天分，有沒有想過朝魔術師這個方向發展？」

    秦海的目光對望著赫連城幽深的黑眸，淡淡地說：「不，魔術只是我的愛好，我並不打算將它發展為我的終身事業！」

    赫連城微微皺起了眉：「那你想幹什麼？」

    他相信，憑著秦海的智商，在任何一個領域都可以大放異彩，包括他們這個神偷行業。

    秦海此時的眸子灼灼發亮，裡面有一種非常認真的情緒：「我喜歡神偷這個行業！」

    他愛看神偷的電影，對神偷這個行業十分憧憬嚮往。

    赫連城的臉色霎時染上一層複雜的情緒，仿佛是震憾，仿佛又是遇到知己的欣慰，睫毛激動地顫抖著。

    程天心觀察著赫連城的神色，知道她所期待的事，肯定有望，不由得心情大好。

    程天心記得，前世赫連城和秦海兩師徒作案針對的對象，全是為法不仁的大富商。

    他們所偷來的寶物，通過非法轉售流入黑市，所得到的錢，一半納入自己的囊中，一半則捐出去，用來幫助有需要的人。

    殺一名罪人是對，殺一名好人是錯。

    同樣是殺人，同樣是染血的手，誰對誰錯？

    所以她不會阻止秦海，她向來尊重別人的選擇。

    而赫連城最終也接受了她和秦海的要求，留了下來。

    白天，程天心和秦海當赫連城的導遊，晚上回家秦海則表演不同的魔術給他們看。

    一個星期後，赫連城和秦海單獨出去。

    在一個飲料店裡，赫連城目光帶著讚賞看著秦海：「秦海，你真的想從事神偷這個行業嗎？」

    「神偷」兩個字讓秦海目光灼灼發亮，他無比認真地點頭：「是的，我很喜歡。」

    人所喜歡的東西很多時候都沒有對與錯，這些是由感覺產生的。

    就像喜歡錢的人就一定是虛榮拜金的嗎？

    當然不是。

    他的眼神已經讓赫連城看出他是認真的，赫連城若有所思片刻，又問秦海：「那你有考慮過這個行業的危險性嗎？」

    秦海雖然年僅15歲，但思想卻很早熟。

    同時他聰慧過人，他相信秦海應該不只是純粹地嚮往神偷這個行業。

    但即使如此。赫連城覺得自己仍然有必要提醒他。

    「我知道，」秦海表情是很嚴肅的，「我都上網查過了。」

    「如果被人抓住，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嗎？」赫連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坐牢。」秦海回答的時候，表情是十分平靜的，似乎把這種事看得很平常。

    他睿智沉穩的眼神，根本不像這個年紀的男孩子。

    赫連城心中欣賞他這種氣質，又問：「如果你一輩子都坐牢呢？你能忍受嗎？」

    秦海忽而輕笑，那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閃著亮光：「哪行哪業沒有危險？不必日曬雨淋身處寫字樓中的人就沒有危險嗎？他們長期與人和電腦打交道，心理，視力，脊椎，腰椎，哪一個不容易出問題？我們再來討論一下好人與壞人的問題，他們在格子間裡鉤心斗角，雖然不做犯法的事，但很多時候為了利益傷害別人，難道他們就是好人？如果好人的定義就是不做犯法的事，那是否太過狹隘？」

    赫連城沒有想到秦海年僅15歲就有如此深的見解，不由得在心裡朝他豎起大拇指。

    他微微一笑。雖然笑容的弧度很淺，但仍使那張素來表情清淡的臉，有了生氣：「秦海，如果你想做神偷，我可以收你為徒。」

    秦海並不知道赫連城的身份，聞言，他微微一怔，半晌，他漫不經心地笑了：「叔叔，難道你是神偷？」

    赫連城沒有直接承認，而是說：「我們去超市逛逛吧。」

    「你要買東西？」

    赫連城耐人尋味一笑：「不是，帶你見識一下我的絕技。」

    今天是周末，所以超市很多人。

    赫連城指著正在看衣服的某位中年婦女，對秦海說：「看到沒有，她腰身斜垮著一個包，她手上沒有任何東西，所以她的手機和錢包等重要物品肯定在裡面。」

    秦海點頭認同道：「這是肯定的。」

    「你信不信，我能把她的手機和錢包偷出來？」赫連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仔細地打量著秦海的臉色。

    看著赫連城胸有成竹的神色，秦海心中已有定論。

    他早就看出赫連城不是普通人。

    「好，如果你能偷她的手機和錢包出來，我就相信你是神偷。」

    赫連城拍拍秦海的肩膀，對秦海說：「認真看著點。」

    秦海朝他點頭。

    赫連城行走無聲，步伐像蝴蝶一樣輕盈，秦海看著他的步伐，再一次在心中覺得他不是普通人。

    赫連城其實都沒有跟那位中年婦女搭訕，只是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等他回到秦海面前的時候，他亮出了自己的戰果。

    一個黑色的手機，和一隻金黃色的小錢包。

    他臉上的神色全是得意，秦海看得眼睛都直了：「竟然這麼容易？」

    赫連城語氣自豪：「這些對於我來說，只是小case。」

    說完，他朝秦海打開那隻金黃色的小錢包。

    裡面有幾張大紅牛，還有一些零散的十塊二十塊，秦海看著這些錢，心潮澎湃不已，情不自禁地朝赫連城豎起了大拇指，「我服你。」

    赫連城沉穩自如地合上了錢包，捏在手裡，再看著中年婦女。對秦海說：「你看好了，我現在把錢包和手機還給她。」

    秦海激動地點頭。

    有了剛才的例子，他相信赫連城一定能做好。

    結果，赫連城真的沒有讓他失望，只花了十秒鐘左右，就不動聲色地把錢包和手機物歸原主。

    赫連城回到秦海身邊後，那中年婦女打開包包的拉鏈，從裡面拿出手機，赫然是剛才秦海看到的那一部沒有錯。

    看完手機後，她又把錢包拿出來，估計是準備去付帳，那錢包也是剛才秦海看到的沒有錯。

    秦海看得眼睛都直了。

    赫連城真的做到了，太厲害了。

    他心裡對赫連城有一萬個敬意。

    赫連城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對他說：「好好考慮，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要，我要！」秦海無比肯定地點頭，樣子看上去十分認真。

    赫連城的唇角微微一勾，愉悅的笑容在唇邊若隱若現，目光灼亮。

    秦海就這樣成了赫連城的徒弟。

    程天心知道後，也哀求赫連城收她為徒。

    赫連城不肯。因為他看得出程天心的人生目標絕對不是神偷。

    程天心有個有錢的老爸，能夠確保她衣食無憂，她根本沒必要從事這麼危險的行業。

    他說他只願意收秦海這種願意把神偷當職業的人。

    程天心也並不氣惱，現在秦海認了赫連城做師傅，以後有的是時間和赫連城相處，有的是機會打動赫連城的心。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沒有赫連城，也還有秦海。

    只要她有心，想做半個神偷還真的不是難事。

    就在秦海興高采烈地拜赫連城為師的時候，程天心突然接到了李小莉的電話。

    「大小姐，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爸爸的。」

    聽到這個消息，程天心的心情非常複雜。

    雖然她早就知道程北來和李小莉經常鬼混，但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讓她一下子措手不及。

    李小莉現在懷孕了，一直都盼兒子的程北來肯定會善待她。

    但如果李小莉母憑子貴，那李小莉的人生就逆襲了。

    不，她不會讓李小莉這個賤女人過上那麼舒服的生活的。

    可是如此一來，她就會傷及李小莉腹中無辜的胎兒。

    想到這裡，程天心的心情沉重極了。

    「大小姐？」見她沒回應。李小莉在電話那端不安地喊她。

    程天心被喚醒，眨了一下眼眸，「在，我在！」

    「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李小莉很苦惱很糾結。

    程天心想，她沒有權利決定孩子的生死，只有孩子的父母才能決定。

    她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現在不會對李小莉下手。

    但她不動手，不代表蘇青不會下手。至於孩子能不能生下來，就全靠他自己的運氣了。

    這不是她所能左右的，想到這裡，程天心便看開了。

    她對李小莉說：「小莉姐，既然你懷孕了，就趕緊告訴我爸爸吧。」

    「可是……我怕蘇青不會讓我生下這個孩子。」

    李小莉如此膽怯忐忑，看得出來，骨子裡還是很是忌憚蘇青的。

    「怕什麼？我爸爸那麼想要一個兒子，蘇青又有習慣性流產，他一定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的，而且他會用他的方式保護你的。」

    不過那也必須是個男孩才行。

    萬一是個女孩，李小莉肯定會被程北來一腳踹開。

    所以程天心覺得自己沒必要擔心那麼多。

    「真的嗎？」

    程天心繼續鼓舞：「你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吧，先打個電話給我爸爸。讓他知道這件事。」

    聽著程天心這麼說，李小莉心中的不安莫名褪去，情不自禁地開口應道：「嗯，大小姐，我知道了，謝謝你！」

    程天心雖然才年僅13歲，不過她很擅長算計人心。

    既然她這麼說了，自己就沒必要擔心了。

    李小莉同時在心裡做了決定，一定要把自己懷孕的事告訴程北來。

    到了晚上，李小莉打電話給程北來。

    「餵？」程北來的聲音漫不經心，那邊的環境有些嘈雜，應該是在娛樂場所裡面。

    李小莉聽見這漫不經心的聲音，一時間不禁有些失落。

    她和程北來已經一個星期沒見了。

    這一星期以來，她每天都想程北來，想他的聲音，想他的身體，想他們曾在床上共度的那些時光，沒有一刻是不想他的，他卻好像一點不想自己！

    她頓時覺得滿腹委屈：「北來……」

    「什麼事？」程北來簡單直接，似是不耐煩，「有話快說！」

    記者會那天把他和李小莉的照片發到蘇青手機上的人，應該就是李小莉本人。

    其實從記者會回來後，他是想找李小莉算帳的，但李小莉已經回老家。

    後來他忙著處理公司的事，也就忘了這件事。

    現在李小莉還好意思打電話給他？

    如果她安分守己做他的地下情人，他或者會留她在身邊，但如果她仍然這般算計，鬧得他程家雞飛狗跳，那麼他不介意讓她不要回來了。

    「北來，我們分開這麼久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嗎？」李小莉委屈的情緒更濃了，眼淚湧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程北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冷肅道：「李小莉，你聽著，以後你不用回來了。」

    李小莉聽他這麼說，一下子就慌了急了，脫口而出地說道：「北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李小莉咬著唇。滿臉忐忑之色，想起程天心對她的鼓勵，她有了那麼一點勇氣，「北來，我懷孕了。」

    程北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不耐煩的表情瞬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震撼。

    「你說什麼？」

    「孩子……是你的。」李小莉的聲音很輕很柔，從電話里傳來，像羽毛一樣，輕刮過他的皮膚，讓他覺得異常舒服。

    他的心潮瞬間澎湃起來，面頰甚至泛著紅光。

    「真的？」他的聲音在激動中帶著絲許顫音。

    李小莉已經聽出程北來情緒的變化，頓時喜從心中來。

    「我真的沒騙你，北來，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去醫院檢查啊，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

    「你在哪兒？」程北來此時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李小莉。

    李小莉心中竊喜不已，按捺著激動的情緒：「我已經回Z市了，我現在在我朋友家。」

    大概半個小時後，李小莉見到了一個星期不見的程北來。

    「北來！」她激動得面頰紅潤。兩眼泛光，毫不矜持地湊到他身上，火熱地吻他。

    程北來現在沒心情想這些，他一心一意掛念著李小莉肚子裡的孩子。

    輕輕推開了李小莉，目光掃向她的腹部，「真有了？」

    李小莉一臉自豪，然後拿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你摸摸他！」

    現在孩子還只是一個胚胎，當然是摸不到什麼的，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但見李小莉這樣喜不自勝，程北來覺得她懷孕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頓時喜從心中來。

    他想盼個兒子盼好久了，蘇青太無用，也是他的遺憾，如今他再一次體會到做父親的感覺。

    那種久違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他按捺著激動，對李小莉說：「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李小莉用力地點頭，然後雙手搭在程北來的脖子上，痴情地看著他：「北來，我也想和你有一個愛情的結晶。」

    狗屁愛情！程北來在心中嗤之以鼻，他和李小莉之間哪有愛情？他想要的，從始至終都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如果是個男孩還好，如果是女孩，他會毫不猶豫地叫她打掉。

    次日，程北來帶李小莉去醫院檢查。

    檢查的結果真的是李小莉懷孕了。

    程北來為此欣喜若狂，同時在心中祈禱，希望是個帶把的。

    他送李小莉回去的時候，對李小莉說，要給她找套好房子。

    但是李小莉卻想回程家，她希望能天天見到程北來，程北來把她放在這邊，誰知道他幾天才來看自己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程北來說：「北來，我想回程家。」

    「你認為合適嗎？」程北來的眼神頓時冷卻，「你把我們的照片發給蘇青，你以為蘇青還能容得下你？」

    原來程北來真的誤以為發照片的人是自己，李小莉一臉慌色，急忙拉住他的手，對他說：「北來，照片不是我發的。」

    「那是誰發的？」

    李小莉張了張嘴。想把程天心供出來，但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下去。

    不是她想袒護程天心。

    只是如果她毀了程天心，以後就沒有人幫她謀劃了。

    她知道自己腦子不好使，又沒有文化，沒有程天心，她還真的沒有信心可以取代文化程度高，又奸詐狡滑的蘇青。

    沉默即默認，程北來認定了照片就是她發的，心裡無比鄙夷她。

    「李小莉，我警告你，想留在我身邊，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則，蘇青弄掉了你的孩子，你可別怪我。」

    李小莉頓時不寒而粟，眼裡一片懼色。

    她下意識地抓緊程北來的手，用力地朝他點頭：「我知道了。」

    程北來見她乖巧聽話，心情這才好受了一些。

    於是，他按照自己的計劃。給李小莉租了一套高級公寓，安排她在此住下，並再三叮囑她安分守己。

    程北來安排好一切之後，就回去了。

    他一回去，李小莉就立即打電話給程天心。

    在電話里，她把發生的事都告訴了程天心。

    事情在程天心的預料之中，沒什麼好意外的，她的反應很平淡：「挺好啊！」

    「可是大小姐，我怕蘇青知道這件事。」這是李小莉惶恐不安的原因。

    「你不說，我不說，我爸爸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大小姐，你不知道，我離開程家後，蘇青每天都打電話回我老家，問我家人我在哪裡，她以為我家人對她說謊，她威脅我家人說，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我揪出來。」想到那種可能。李小莉就不寒而粟。

    程天心唇邊泛起一抹冷笑，眼中是濃濃的鄙夷。

    蘇青這個人的占有欲極強，一旦別人搶了她的東西，她必須會報復。

    李小莉，從你爬上程北來的床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料想到今日的結果。

    她假仁假意地安撫李小莉：「小莉姐，你不用擔心了，Z市那麼大，而且爸爸會保護你的，你就不必那麼擔心了。」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蘇青這個人有多可怕。」

    李小莉不停地在電話里陳述自己的擔憂，程天心聽著有些厭煩，勸李小莉不要想太多後，她便掛了電話。

    李小莉的命運，即使自己不出手，蘇青也不會放過她。

    既然如此，那就不關她事了。

    過年之前，程天心和秦海道別後，便返回了程家。

    在此之前，霍逸群每天都打電話催自己回去。

    司徒譽也言詞含蓄地對她說。希望她早點回去。

    她一回來就按照霍逸群的要求，去了群園。

    他說過，要她隨傳隨到。

    等她有能力還了一百萬，她就不必聽從他這種要求了。

    霍逸群一見到她，就兩眼泛紅，抱著她，在她身上像貓一樣蹭了一會兒，貪婪地嗅著她身上清雅的氣息，但始終有所克制。

    蹭完後，他拉起她的手，對她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