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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38:34 作者: 澹澹
    「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陳湛像個撒嬌的孩子,臉埋在她頸窩蹭著,謝瑤心都化成了水。

    兩人同齡,但相對而言,同齡女子往往比男子成熟更早。懷裡人是天子,可他也是個孩子,他也有怯弱的一面……若非信賴他如何會把這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

    一種類似於天性的憐惜升起,謝瑤什麼都不顧了,推開陳湛,撫摸著他的臉,淚眼婆娑卻堅定道:「臣妾是陛下的人,無論到何時,妾身都會陪著您。」

    陳湛攥住了她的手,眸色清澈而篤定道:「只要你支持朕,朕立誓此生不負你……」

    ……

    第二日清早,帝後來請太后,三人同去皇陵。

    祭壇提前已經準備好,方陣已列。皇后跟隨太后在下,身著袞服的皇帝獨自一人登上祭壇。時辰即到,按照儀式,皇帝先祭天地,隨後面向皇陵祭奠宗祖。

    由欽天監儀臣唱和安神已畢,皇帝行叩拜大禮,他身後太后皇后及一眾臣子皆隨之伏地而拜。

    繁複禮儀皆過,最後則是皇帝對先祖上祭辭。陳湛面向皇陵,良久未動,儀臣再次唱和提示皇帝。陳湛回身轉身遠眺南方,眼見遠方塵土飛揚,浩浩湯湯的行軍聲似在山中迴響,他深吸了口氣,神色肅穆,對著天地鄭重而拜,朗朗之音響徹天地道:

    「今高祖六世孫陳湛,向天地諸神請罪!」說罷,還沒待眾人反應過來,他伏地施禮;隨即再拜,喝聲道,「今高祖六世孫陳湛,代父向先祖及先帝請罪!」

    這話一出,旁人沒懂,太后可是懂了。她怔了住,開口便吼道:「皇帝!先祖面前不得妄言!」

    陳湛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伏地復拜,再次朗聲道:「今陳湛,代父及陳氏一族,向枉死的五千英魂請罪!」

    「陳湛!」太后忍不住了,目眥盡裂,赤紅著雙眼吼了一聲。

    第120章 局

    齊娀瑤顧不得忌諱,顧不得禮儀, 顧不得太后的威嚴, 更是連個婦人的顏面都不顧了, 奔著祭壇便要衝上去。婦人不得登祭壇即便她是太后也不行, 眾人將她攔下,連皇后也惶恐地去拉她。

    「皇帝,你胡說什麼!這是祭祖!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身在何處了嗎!」太后扯著嗓子吼道。

    陳湛淡定如常。「母后, 我沒忘。就因為我沒忘, 所以必須將這些告之天下!」

    齊娀瑤仰視陳湛, 冷笑道:「陳湛, 你是皇帝的位置坐夠了嗎?」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你只知『名』正言順,您可曾想過我不能以德正己身何以號令天下,何以一統江山。您以為父皇的那些事瞞得住嗎?四方戰亂,九邊不寧,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天下需要出力的地方太多了, 我不會如父皇, 把心力都用在飾垢掩疵上, 讓謊言耗盡精力。

    謊言需要另個謊言去圓, 罪行需要新的罪行去掩飾,無止境。他圖謀皇位陷害先帝,如此罪行他不曾悔改, 偏就要用那五千將士的英魂去遮掩,罪惡滔天,接下來您還想我用何等罪行繼續掩飾?僅僅滅荀正卿的口?這怕不夠吧!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凡是介入案件的人,哪個我應該放過?還有眼下這些人……他們如今也知道了,您想讓我滅他們的口嗎?」

    陳湛這話給大夥嚇了個激靈,眾臣皆伏跪在地,屏息不敢言語。

    然憤怒過後,齊娀瑤竟異常的平靜,她不斷後退,距眼前人越來越遠……直到她退進了禮部尚書謝兆及宗族王公一列中駐足,在一眾人的簇擁下冷笑。

    「即便你今日說了又如何?你放眼看看,如今在場的哪個會聽你的。」

    陳湛掃視,果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他明白了,今兒祭祀果真是她設計好的,她想困住自己。陳湛盯著太后不語,面色陰沉,眸中的恨意毫不加掩飾。

    而齊娀瑤卻平靜地與他對視,緩了語氣道:「你我母子一場,我敢對天地祖先道,我未愧對你一絲一毫。我盡心盡力,為你我鋪路,我們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你便這般說毀便要毀了?這成果不是你一人的,你有徵求過我的同意嗎?」

    「您不是也未徵求意見,把我困到這了。」陳湛冷道。

    「那是因為你一意孤行!」齊娀瑤喝聲。

    陳湛堅定道:「我不是一意孤行,我是還天下人一個公道!」

    「皇權即是公道!」

    陳湛實在無話可說了,默然嘆息。齊娀瑤再次緩了語氣,畢竟她和陳湛是一體的,若是他不保,自己也好不了。「湛兒,聽話,你還小,這裡面的事你還不懂。聽母后的,就這一件事,就這一件事你不要管了,讓母后來做好不好。只要這件事一過,你還是你的皇帝,不管前朝後宮,母后再不插手任何一事。你向來最聽母后的話了,我們有緣成為母子,我珍惜你,你便不能疼惜母后嗎?母后為的不也是你。」

    「你為的是你的地位,為的是你齊家榮耀!」

    陳湛本不想說這些,因為不管她為了誰,畢竟她照顧了自己這麼多年,也成就了自己。然她不可能就此罷休的,她今日能插手此事,日後必然也會左右朝政。

    眼下,是齊娀瑤無話可說了,她只能按原計劃行事。本來還是護衛皇帝的錦衣衛,眼下卻紛紛上前,「請」皇帝下祭壇,回行宮「歇息」。

    陳湛沒動,依舊眺向南方,隨即目光掃視眾人。冷道了句:「事實你們都已經清楚了,即便這事過了,太后會放過你們嗎?」

    這話夠狠,眾人心慌。

    太后的狠絕大夥瞧了個清楚,若是陳湛什麼都沒說,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即便軟禁了皇帝,過後也太后也不會奈何他們。眼下便不一樣了,陳湛說出了這個天大的秘密,且他方才所言沒錯,一個罪行另一個罪行去掩飾,太后今兒此舉為的便是掩飾罪行,那麼往後的日子,他們誰能逃得過去。

    眾人惴惴,一時都僵住了。太后依舊喝令,然此刻,那浩浩湯湯的聲音越來越響徹,越來越近,一眾人都屏息愣住了。

    隨即一隊人馬出現,為首者朗道一聲:「臣救駕來遲!」

    太后徹底懵了,眼前人不是虞墨戈又是誰!

    怔愣間,大部軍隊隨之而來,朝東西兩側將皇陵包圍。為首將者勒馬駐於祭壇前,二人下馬,大夥瞧清了,是虞孤鳴和徐井松。二人連夜聚集,率三千營騎兵及虞璟所掌的神機營,同京城戍衛的衛所士兵匯集。太后怕打草驚蛇,只是調動了五軍營部分兵力,眼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便應付得過,然接下來跟上的幾位內閣大臣,讓她徹底絕望了----

    嚴恪忱如今已為首輔,他帶領眾臣叩拜皇帝。

    位高權重的朝臣都聚齊了,陳湛面對諸位,神色黯淡。望了虞墨戈一眼,將所有一切真相都道了來。講述邏輯清晰,有理有據,一個細節都沒放過,好似是他親身經歷一般。

    不是他親身經歷,但有人經歷了。陸延真昨夜潛入行宮,不但將所有的一切都告之皇帝,連證據也一具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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