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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33:38 作者: 草沒味
像被突然掐斷電源的唱片機,秦醫的嘴還在張合,但聲音戛然而止,她的臉上一點點地浮現名為恐懼的表情,秦救看著她,舌尖開始泛苦,他明白那是絕望的味道。
「不是吧?」再次張口,秦醫的聲音小了很多,但在秦救耳里像是連接著火藥的引線,一點點地燒著,向著燃爆不斷逼近,「你高中的時候和我說了你不是啊……」
秦救閉了閉眼,想起了高二的某天,一個溫暖和煦的下午,他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一動不動,聽著裡面傳出來的交談聲。
「你們班的秦救被一個男生表白了吧?」
「你都聽說了?」
「你最好和他聊聊,現在的小孩價值觀還不成熟,很容易被帶偏,我也不是說同性戀怎麼樣,只是這個年紀不懂事,容易一時衝動或者圖個新鮮就被帶進去了,我看你們班秦救人也挺悶的,說不定就……反正你最好和他交流一下,他成績好,人也很懂事。」
「越懂事說明越無孔不入,我還是和他家裡人說一聲吧,他姐姐還是我學生呢……」
陽光從頭頂傾瀉,白花花地淌了一地,白色紗霧般無可阻擋地纏繞在他軀體的每一處,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這清澈的明媚里。
他轉過身,一腳踩住了陽光,留下一串串漆黑的腳印。
陽光在記憶里燦爛到刺眼,遮住了畫面的許多角落,秦救從回憶中醒來,睜眼時,面前的是九月末北京的傍晚,沉鬱的昏暗。
原來不管是從以前到現在還是從白日到夜晚,他都不會被包容。
「我找他,」秦醫再一次舉起了手機,如果不是因為這句話,秦救都以為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媽媽有他的電話號碼。」
一聲不算重的拍打,秦醫的手機掉在了地上,她頓時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掉在地上的手機,然後再慢慢地抬起下巴,看著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秦救。
秦救從小到大,都沒有在任何意義上對家裡人動過手。
別說動手,連高聲喊的次數都少之又少,不管是爺爺還是姐姐的責備,他唯一對待的方式就是低首沉默。
秦醫整個人都戰慄了起來,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好像剛剛秦救不是扇掉了她的手,而是捅了她一刀。
「別找他,」秦救握著剛剛揚起的手,指甲摳進了手心,哀求般地說,「姐姐,你想怎麼樣都行,別找他。」
「你那麼大反應做什麼?」秦醫揚起自己濕潤的臉龐,「高中那次,我也說要找那個男生聊聊,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我也沒找他,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嚇唬嚇唬你,你明明知道,從小到大,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嚇唬嚇唬你。」
讓秦醫痛苦的事情不是秦救扇掉她的手,而是她看見秦救抬手的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她這個聽話了大半輩子的弟弟,這次是要叛逆到底了。
他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一個男人。
「你就那麼喜歡他?爺爺和媽媽會怎麼想你知道嗎?你還顧不顧他們了!」
「顧,」秦救小幅度地,一下又一下地點頭,「我顧,爺爺和媽那邊……」
沒有關嚴實的房門傳來一聲摩擦地板的吱呀,秦救扭頭看去,祝心蘭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眼神渙散,貼在耳邊的手機屏幕正閃著通話的亮光,正用一隻手費力地撐著門框,呆滯地望著門內,嘴裡喃喃地喚著:「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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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的十點多是寢室除了睡覺之外最安靜的時候,南宮洋為了最後一個階段的衝刺照舊和方晚結伴在圖書館啃書,不打算考研的王啟河靠在新買的吊椅上悠哉地刷著手機,突然刷到了一條微博,一下坐直身體,朝杜予聲不斷地晃著手:「予聲哥哥予聲哥哥!」
「哎哎哎。」杜予聲也低著頭看手機,嘴裡敷衍地應著。
「你喜歡的那個民謠女歌手和她女朋友分手了!」王啟河喊道。
杜予聲愣了一下,抬起頭:「分手了?」
「是啊!你看,這明晃晃地寫著呢,什麼什麼……」
「停,一會兒我自己看。」杜予聲打住他。
王啟河有些好奇地往他那邊探了探身子:「這麼大的事兒你都不在意?你幹什麼呢?」
「聯繫咱舅呢,剛剛打電話他沒接,現在發消息也不回。」杜予聲嘖了一聲。
「真是稀罕,親舅居然不回你?」王啟河說,「要不你再打一個?」
杜予聲搖搖頭:「他可能在忙著照顧他爺爺和他媽媽,我就不打擾了,他家裡人重要。」
「也是,」王啟河點點頭,「還是你明白事理。」
杜予聲嘆了口氣。
哪有什麼明不明白,只是在不在意而已。
他出神地盯著自己發過去的一大串聊天氣泡,上面幾乎說盡了了他這天幹得所有事情,連廁所沒紙都說了一嘴。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有些沒話找話地又發了一條:【她倆分手了,你知道嗎?】
他坐在位置上等了半天,等來了對面的一片安靜。
作者有話說:
「生命中最善良的時光,就像是水一樣明亮,記憶里總有人坐在身旁,撫摸著我枯萎的肩膀,對我說紅色不該遺忘,溫度不迷茫方向不倔強。」——《茶底世界》丟火車樂隊
比心
第49章 茶底世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