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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33:14 作者: 小崇山
許立符合了楊嘉羽關於哥哥的所有幻想,溫柔,細心,沉默。
畢竟,每次看著楊嘉佑,她就一肚子氣。
有關許立家裡的事情,父母講得較少,儘管楊嘉佑最開始也不待見許立,現在他覺得家裡多一個人也能接受,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直到某天,家裡來了一位陌生女人,面容看上去很憔悴,兩鬢隱約有白髮,穿著一件發白的廠服外套,風塵僕僕的。
徐瑛用眼神示意楊嘉佑帶著妹妹上樓,許立被留在了客廳。
父母的表情比平時要嚴肅。
楊嘉佑朝楊嘉羽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她很配合地保持安靜,兄妹倆難得如此默契,兩個人蹲在樓梯最高台階處偷聽大人們講話。
陌生女人開口道:「楊先生,楊太太,我是許立的姑媽,許明菊。」
「你好。」徐瑛給許明菊泡了一杯茶。
許立面無表情地坐在姑媽身旁,聽見姑媽繼續說:「我是上周才知道媽媽去世的事情,沒趕上葬禮,按照楊先生發來的地址,去了一趟墓地。」她輕輕掖著眼角,「我離開家好多年了,我哥哥跟楊先生是戰友對嗎?」
「是,」楊振華點頭,「前段時間我們聯繫過許立媽媽那邊的親戚,但是考慮到孩子的成長環境,我們只好聯繫您。」
許明菊局促不安地笑著,側過臉看向侄子,從他的側臉隱約看見哥哥的影子,頓時有些不忍心。
徐瑛問:「警方那邊的建議您知道嗎?」
許明菊點頭,「警察同志跟我說過了,許立年幼失孤,我們作為親屬,理應照顧好。」
楊振華夫婦鬆了一口氣,他們就是怕遇到難纏的親戚,那事情就不好辦了,聽許明菊的語氣,應該不像是胡攪蠻纏之人。
樓上的兄妹倆,頭挨著頭,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
楊嘉羽輕聲問:「哥哥,他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那個人是許立的姑媽,好像要把他帶走。」楊嘉佑狐疑地說道。
楊嘉羽張大了嘴巴,正準備說什麼,被楊嘉佑阻止,「別說話,否則待會兒一句都聽不到了。」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
楊嘉佑近距離看著妹妹,發現她長得真的很漂亮,也很乖,不像印象里那麼愛哭鼻子,他對妹妹的歉疚更多了幾分。
樓下的談話還在持續。
楊振華說:「明達生前留下了一筆財產,他們之前住的那套房子已經還完貸款,按理說這些條件,足以支撐他上完大學,不會花費你們多餘的錢,他需要一個穩定的住處。」
「我知道。」許明菊低頭,握住自己的雙手,她的手背有些皴裂,指甲剪得很禿,「許立應該還不知道我的事情,我十八歲時離家出走,因為嫁給現在的丈夫,當年母親氣得病重,她是個倔脾氣的人,說不聯繫就不聯繫,確實是我傷了她老人家的心。這些年,我一直在四處打工,家裡情況不是很好,還有兩個女兒,一直是哥哥時不時接濟我們。」
許明菊抹了抹眼淚,「我愧對哥哥,也愧對母親,但就算許立跟著我們,也不比他之前的狀態要好。我的一生都在為當初的衝動而買單,哥哥的財產我自然不會貪圖,但我丈夫就不一定了。如果知道有這筆錢,他肯定會想盡辦法搜刮。」
徐瑛覺得詫異:「那你平時不跟許明達聯繫嗎?連母親去世都不知道。」
許明菊說:「哥哥生前,我們一直是有聯繫的,哥哥去世以後,我多次去看望老人,都被她攆出去了,沒辦法,我只好每個月給她打錢,雖然不多,但是每個月都有。」她停頓了一下,「後來我丈夫發現我偷偷往家裡寄錢,他——」
徐瑛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很快,她瞧見許明菊拉開自己的衣袖,手背上是觸目驚心的傷痕,有些傷好像還很新,「他動手打人?」徐瑛按著胸脯,覺得喘不過氣來。她脾氣的確也不好,除去上一次朝嘉佑扔筷子,從來沒有對孩子動手。
「不是我不管哥哥的孩子,」許明菊低頭看著侄子,又巡視著四周,仿佛做了某種決定,語氣很緩,「我知道未成年需要監護人,我不會放棄監護人的身份,但是家裡的環境實在不適合許立去。」
楊振華問:「那你的孩子呢?他不會也打人?」
許明菊連忙擺手:「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孩子倒是不至於,不過她們姐妹倆沒少挨板子。」
說來說去還是喜歡打孩子。
徐瑛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她看向許立,發現他一言不發,仿佛置身事外,「許立,你怎麼想?」
許立抬起頭,語氣平靜:「楊叔叔,徐阿姨,謝謝你們,我還是回家好了,其實我自己會做飯,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姑媽不方便照顧我,我住自己家裡還是好一些。如果上了高中,我可以住校,就像楊叔叔剛才說的,爸爸給我留了一筆錢,我可以自己一個人過。」他看向姑媽許明菊,「如果姑姑不放心,可以時不時去學校看我,這樣就可以了。」
近一個月以來,許立越來越覺得自己是所有人的麻煩,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楊家很好,也很溫暖,但這裡不是他的家,就像連養一隻寵物狗都做不了主一樣。
許立此時還不知道,哪怕是這個家裡的成員,楊嘉佑想養狗的願望也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