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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16:34 作者: PDG
    「出什麼事了,心情不好嗎?」

    「沒有的事。」林思霽心中一梗,低聲道,「太累了,我先休息了。」

    楊焱還是很困惑,但還是如林思霽所希望一般體貼地道了晚安。

    結束通話後,楊焱覺察到幾分怪異,但他未曾深思,稍稍介意後便入睡了,猜不到林思霽掛斷電話後的徹夜難眠。

    不過林思霽也不想讓他知道。

    如果說分手是一刀兩斷,那冷戰至分手大概就是一場雙向的凌遲。

    林思霽看見銳利的鋒刃一刀刀落下,抬起帶出腥紅的血。

    心臟捅了個窟窿,血液潺潺淌出。

    林思霽感覺自己呼吸都帶著血腥氣,無法緩解的精神劇痛讓他前所未有的虛弱無力。

    而想到楊焱遲早也要如自己這般痛上一番,他便疼得更厲害了,心底到手指尖都痛到抽搐。

    這是一場由自己主導的刑罰。

    從無盡的噩夢中驚醒,林思霽大汗淋漓地想。

    一刀給自己,一刀落楊焱。

    行刑者抱有私心卻又鐵面無私。

    一刀刀下去,污穢和愛意連同血肉一起落了個乾淨。

    從此他耳聾眼盲,手腳盡斷。

    不再能成為「完整」的人。

    林思霽的變化被謝軒銘看在眼裡,他是林思霽計劃的一部分。這個臨時拉來的男主拿一份工資,干兩份活,戲裡戲外都維持著演員形象。

    在那日酒吧,林思霽掛了電話,謝軒銘瞥他眼底血絲遍布,建議道:「你要不真去喝一杯。」

    林思霽疲憊笑笑:「還沒到借酒消愁的程度。」

    謝軒銘皺眉,他依稀清楚林思霽的情況:「一定要分?」

    「阿。」林思霽揉著太陽穴,不知想說服誰般低語,「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謝軒銘冷漠:「我討厭這句話。」

    林思霽苦笑:「我也不喜歡。」

    卻不得不為之。

    和謝軒銘的親近顯然讓楊焱很介意。

    林思霽能輕而易舉從他語氣里聽出壓抑著的煩躁和不滿。

    那孩子本來就不是擅長隱藏情緒的人。

    不知不覺中,林思霽開始用「孩子」來稱呼楊焱。因為年長者照顧年幼者天經地義,即使有所隱瞞也為常態。

    林思霽試圖用向下的俯看的視角減輕自己的痛苦,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即使他只比楊焱大一級,四捨五入後都只能算年長兩歲。

    林思霽逐漸減少和楊焱的接觸,他忽略楊焱言語末端的挽留,硬著心腸,一點點抽身出楊焱的世界。

    這樣的生活讓林思霽既煩躁又厭倦,長期的拉鋸戰讓他身心俱疲。漸漸的,他甚至開始期待楊焱對自己的忍耐到達極限,忍無可忍地提出分手,給予自己一個解脫。

    林思霽想那時楊焱大概會厭惡自己。

    曾經的林思霽想讓楊焱與自己分開後回頭,仍評價他是個不錯的人。

    現在的林思霽則無所謂了。

    劈腿也好,人渣也罷,浪費青春為好理由,瞎了眼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能離開自己,總歸是好的。

    楊焱終於在林思霽的不告而別下徹底爆發。

    但不論是冷淡的態度還是完全不像話的行為都沒能說服楊焱提出分手。

    這讓林思霽惶恐,也讓他絕望。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度,無力再去維持這種將骨肉從身上剝離的苦痛。

    所以他違背了計劃,主動提出了分手。

    林思霽以為自己終於能如釋重負,得以解脫。

    但電話掛斷,他便發覺自己一嘴鐵鏽,牙齒止不住的打顫。

    林思霽安靜地在床上坐一會兒,最終抬手,將所有可觸及到的東西都扔擲出去。

    他聽到自己喉嚨發出困獸一般低沉的嘶吼。

    似乎魔怔了般一遍遍重複。

    你滿意了嗎?

    你滿意了嗎。

    你滿意了嗎……

    清醒後停下動作,卻又茫然不知,自己在問誰,誰又該回答。

    林思霽覺得他自己可能瘋了。

    但在崩潰之前,他還需要演一場戲。

    熟悉的輪廓出現在路的盡頭。

    林思霽深吸口氣,讓冷風隨著血液貫徹到四肢,連同發梢都冰涼下來。

    他是一個不錯的導演,卻也是個很爛的演員。

    爛到底的演員卻也得硬著頭皮上了劇場。

    他即將要對他愛的人表演出一場不再愛他的戲碼。

    楊焱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

    八個小時的飛行讓他頭重腳輕,手機還在他兜中嗡嗡震動,隔海傳遞公司及劇方劇烈的怒意。

    楊焱沒力氣拒接,也無所謂後果。

    他滿心單執著於見到林思霽,和他講清楚:

    不要分手,不想分手,不可能分手……

    楊焱想林思霽是講道理的人,就算是遷就,他也會勉為其難地同意自己的請求。

    然而他的僥倖卻在對上林思霽視線時破碎了。

    林思霽的視線平淡落在他身上,無感情也無溫度,像看著陌生人,或是一棵樹。

    楊焱所堅持的東西在那刻破碎了,他恍惚間明了「林思霽可能真的對他不再存有喜愛。」

    楊焱不再著急前進,甚至有些恐懼向前,但他的腳步卻機械地帶領他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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