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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25:45 作者: 北境有凍離
但其實,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周渺說過晚安了。
年少的時候,他和周渺兩個人好得像是連體嬰,兩家又是鄰居,他們就經常互相串門,有時候玩得累了,就在對方家裡洗洗睡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都是男孩,沒什麼性別上的顧忌,便從小到大一直如此,兩人的浴室里都有成雙的牙刷和杯子,就是為了方便對方來留宿。
鄭平洲淺眠,很容易驚醒,周渺常常會給他熱一杯牛奶,盯著他喝下去再睡覺。在周渺去熱牛奶的時候,鄭平洲就會乖乖地把被子抱出來鋪好,等喝完牛奶,兩人都並肩躺在床上時,鄭平洲會縮在被子裡對周渺說:「周哥,晚安。」
周渺摸摸他的耳朵,露出一個無聲的笑:「晚安。」
鄭平洲沒有告訴過周渺,其實熱牛奶對他來說不怎麼管用,真正能讓他安心睡上一整夜的,其實是周渺的味道。剛去美國的時候,他心如亂麻,加上課業也很重,需要極其努力才能追趕上其他的學生,鄭平洲常常一整夜只睡兩三個小時,短短一個月,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那時候他每晚都喝一大杯牛奶,喝遍了便利店能買到的所有品類的牛奶,但沒有哪一種,能夠讓他睡得安穩。
他那時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周渺才是他的良藥。
他們從小就這麼要好,長大卻越鬧越僵,實在是不太像話。但現在想想,兩人誰都沒有正確地處理這段關係——他們還沒有學習好該如何面對發小變成愛人、友情上升至愛情的現實,就被種種陰差陽錯給衝散了。
愛上一個人可能只需要兩秒鐘,但長久地愛一個人,卻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永不後退的執著。
走到今天,鄭平洲很感謝自己的勇氣和執著。
鄭平洲躺在床上,慢慢地滑進被子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這一次,不再是有別人挽住周渺的手臂,也不再是那場失敗又可笑的訂婚宴,而是一個他們從未分開,水到渠成地從竹馬走到婚姻的美夢,夢裡,他們還像小時候那樣,肩膀挨著肩膀,大腿貼著大腿,親熱地靠在一起打遊戲。
只不過,在賽車抵達終點後,他們丟下遊戲手柄,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鄭平洲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他爬起來看了看手機,好在還沒有太晚,於是匆匆進了衛生間洗漱。劇組裡都是吃統一的盒飯,又是在大山里,旅遊淡季大多飯店都是關著的,就算是想自己掏錢開小灶也很難。不過鄭平洲不太挑這些,有什麼他就跟著一起吃什麼,早上坐在監視器後面喝了一碗白粥,等人齊了就開始拍戲了。
他今天心情舒暢,有個新人演員狀態不太好,連著NG了快十場他都沒有生氣,只是招手讓那個演員過來監視器後面看,他則站在一旁淡聲講戲。
有些導演的脾氣很大,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就會在片場暴躁地罵人,但鄭平洲不是這種類型,他不會破口大罵,說過最重的話也就是「不會演戲的話為什麼出來接戲」。不過在感到煩躁的時候,鄭平洲面色立刻就會沉下來,周圍的氣壓驟降,眼皮掀起來,用一雙冷得過分的眼去看人,饒是這雙眼睛長得再漂亮,被這麼盯著也會受不住,甚至有剛出道的小姑娘被他嚇哭過,久而久之,鄭導難搞的名號就在圈子裡傳開了。
戲拍得還算順利,洛山山勢險峻,頗有幾分山高溝深的意味,很適合電影裡的主人公故鄉的設定。不比北方的晚春,到了五月份,這裡的樹已俱是鬱鬱蔥蔥的綠,清風拂過就會發出沙沙的響聲。鄭平洲注意到,這裡的樹雖然數量不少,但沒有粗壯的大樹,都是細細長長的,一看就是才栽下去沒幾年的。
他拍戲的時候,賀懷景就會在一邊看著,不過他也沒有出聲或是干擾,否則鄭平洲早就將他趕走了。其間賀懷景的肚子叫了幾聲,鄭平洲一聽就知道是他早上沒吃什麼東西,卻並不覺得意外,大概猜到是賀懷景吃不太下劇組的飯。這小孩向來被家裡捧著,嬌慣壞了,鄭平洲聽他哥閒聊時說過,家裡給他煮粥都要用前一天小火燉了一晚的魚湯,然後再放高湯進去,要費盡心思做得既鮮美適口,又營養清淡,極費功夫。
鄭平洲嘆了口氣,怕人因為低血糖再暈倒在這,那他可真不好跟賀總交代,畢竟賀懷景是他這電影最大投資人的弟弟,也算是帶資進組的,總不好弄著弄著把人送醫院裡去了。鄭平洲從兜里掏出兩塊周渺給他帶的巧克力遞給賀懷景,心裡卻在指望著賀懷景能再嬌氣一點,最好是吃不了這樣的苦頭,連夜跑回家裡去才好。
今天算是全組正式開拍的第一天,鄭平洲要調整下鏡頭,有意早些讓大家收了工,人三三兩兩地散去了,賀懷景也離開了,他還坐在那裡反覆地回看今天拍的鏡頭,想著這裡該剪掉,那裡需要調光,琢磨了挺長時間。等他覺得可以結束了,晚飯都已經涼透了,他就著礦泉水隨便扒了兩口,就算是吃完晚飯了。
外面天色擦黑,毫無預兆地下起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窗子上,發出溫柔的細響來,鄭平洲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開始看起明天要拍的劇本。這劇本是他跟著寫的,其中每個字他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暖色燈光混著小雨聲響,讓他有點發困,不由打了一個哈欠。
劇本是看不下去了,鄭平洲索性丟到一旁,抓起手機來打開很久都沒上的微博,隨手翻了翻,裡面評論都是些祝賀他新戲開機的,不過翻了沒多久就看不下去了,因為評論里那群小姑娘一口一個「粥粥」,實在是讓他有點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