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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25:45 作者: 北境有凍離
    周渺微微皺起眉,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平洲?」

    鄭平洲是會抽菸的,不過他向來不愛抽菸,只有壓力特別大或者是心情特別煩躁、無法冷靜下來的時候,才會抽上一根來平復心情,一年到頭可能也就抽上那麼一兩包……周渺從沒見過鄭平洲抽這麼多煙。

    鄭平洲將燃著的菸頭衝下,按熄了指間的煙,整個人籠罩在淡灰色的煙霧中,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周哥,對不起。」

    周渺愣了一下,意識到鄭平洲是在為昨晚的失控道歉,心也跟著軟了下來,揮了揮手,道:「昨天……算了,吸了那玩意,我也有點迷糊,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鄭平洲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周渺脖子上深淺不一的吻、痕上,那曖昧的顏色,幾乎是讓鄭平洲瞬間回到了一年半前的訂婚宴。

    說起來,鄭平洲一直不明白周渺為什麼會答應和他結婚。在臨近大學畢業的那年,他曾經糾結於到底要不要去國外繼續讀研,由於選擇不定,他還是去考了語言,準備好手續後申請了導演系排名前三的學校。至於被美國的大學發了offer,也是鄭平洲沒想到的事情——這所大學不怎麼在中國招生,兩三年才會錄取一****留學生。

    留學這一去就要去兩年,大學在外地已經讓鄭平洲飽受別離之苦,出了國便更是聚少離多了。鄭平洲思來想去,沒法舍下周渺,就決定不再出國,回到周渺身邊去。

    可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周渺談戀愛了,而且,對象是一個男人。

    鄭平洲至今都難以形容他第一次見到虞聞時,那種痛苦、怒火和悔恨交纏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他幾乎被這股極致濃烈的情緒給沖潰,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好半天才能吸進一口稀薄的空氣。

    原來……原來周渺也是喜歡男人的。

    那他這些年來的苦求不得、死死壓抑,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他看著挽在周渺胳膊上那隻虞聞的手,嘴裡泛上一股腥甜的鐵鏽味。

    在那之後,鄭平洲和周渺大吵一架,叫周渺不要再和虞聞交往。他調查發現虞聞私生活混亂是一部分原因,但其中更多的,是他私心不想見到周渺和別人談戀愛。他原以為周渺會像以前那樣,順著他的心意和虞聞分手,沒想到只得來一句「多管閒事」的指責和「什麼立場」的質問。

    鄭平洲怔怔地想,是的,他的確沒有立場——作為朋友和發小,這不是他該插手的事情;作為鄰家弟弟,他應該送出恭喜和祝福。

    他和周渺是什麼關係呢?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覺得是親密無間、不可分離的吧。

    鄭平洲飽受打擊,賭氣一般地拎起箱子跑去了美國。鄭平洲連一聲再見也沒有同周渺說,是因為他害怕,有些不合時宜的告白會脫口而出。

    去了美國後,鄭平洲竭力讓自己忘記遠洋彼岸的那個人,他開始一頭扎在學業上,每天拎著相機出去拍景拍人,試圖讓忙碌和時間沖淡一切,一年只回國一次,其他時間基本不和國內的人聯絡來往——這其中,也包括周渺。

    鄭平洲提前修滿了學分,拿到了畢業證,但他還是在美國多待了幾個月,等滿了兩年才回國。

    回國的飛機上,他絕望地認識到,自己忘不掉周渺,也放不下這段沒有頭尾的暗戀。

    在他還沒有品嘗到愛情果實的甜蜜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怎麼思念一個人。過往回憶不再纏綿曖昧,而是在深夜化作一把把利刃,捅穿了鄭平洲的胸膛。

    他忍不住想,那些曾經與他做過的事、與他有過的親近、對他的耐心和溫柔,周渺會統統都複製一份給虞聞嗎?

    等鄭平洲回國後,他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了一個滯後的消息:周渺已經在半年前和虞聞分手了。

    鄭平洲追問分手的原因,鄭母也給不出答案來,只道從那以後周渺變得有些奇怪,經常出入酒吧夜店這種場所,身邊的人也總是換來換去,再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

    鄭平洲開始找周渺吃飯,周渺卻都找藉口推掉了,他卻每次都在酒吧里找到喝得爛醉的周渺,一聲不吭地帶人回去,陪著周渺度過那段難熬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一個月後,當鄭平洲在昏暗的酒吧里,準確地找到了坐在卡座里,疊著長腿喝烈酒的周渺……但這一次,周渺的身邊,還坐著個清秀的男孩。

    鄭平洲心裡微慍,他坐在周渺對面的沙發上,不聲不響地等著周渺的視線聚焦。

    後來的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混亂也混亂,總之,就是周渺喝醉了,他掏出錢把男孩打發走了,然後開車送周渺回家。周渺坐在他的副駕駛上,醉得東倒西歪,還不等鄭平洲問,他就自個兒把什麼都說了。

    他先是罵虞聞是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一邊和他交往、用著他的錢,一邊還在外面和人約、炮,簡直是噁心到極點了;他又罵自己識人不清,眼瞎到了極點,就這麼被虞聞騙了一年多,再相信愛情就是狗;他說做個風流的人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大家都是出來玩玩而已,這年頭誰還想談真感情呢?真是太不識趣。

    罵累了,周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很小聲地說:「對不起。我當初不該說那樣的話的……」

    鄭平洲的唇被抿得發白,他緊握著方向盤,用力地牽動面部肌肉,將唇角勾上去,試圖做一個早已釋懷的表情:「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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