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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25:24 作者: 容黎
    翠蓮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登時紅了眼眶:「你把從花月那裡受的氣發到我身上,我不過是關心你,怕你受了委屈才眼巴巴地跑過來,你就是這麼對我的?陸良,我待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嗎?她花月有什麼好,就讓你這麼念念不忘?」

    從身邊經過的人見翠蓮神色激動的說著什麼皆是好奇不已,陸良和寡婦翠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人們都只是道聽途說,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撞見,只是吃不消陸良那個煞神投來的目光,只得悻悻地離開,私底下將陸良和翠蓮的事傳得越發離譜。

    花家招待著王媒婆和劉洪濤用過午飯,將他們送走,蔡氏才看向花月,笑道:「可能看中?嫁人就要嫁這種實在人,模樣生得俊俏的最是亂七八糟事情多的,遠的不說就說那陸良,光瞧模樣是個人人待見的好小子,小時候生得更是乖巧,可你看他不學好,偏偏要和那誰攪和在一起。今兒是這個,趕明兒就有車的看中他相貌的女人貼上來,這樣的人怎麼和她過日子?光生一肚子窮氣了。男人生得丑一些無妨,他會稀罕你把你當寶貝疙瘩一樣的疼。當初我還嫌你哥皮猴一樣難管,現今瞧著還是挺合為娘心思的,誰能嫁來咱們家可是她的福氣,你的事忙完就該輪著他了。我說了這麼多,你聽明白了沒有?要是中意我這就去和王媒婆說了,兩家商量日子吧。」

    花月忍不住看了眼大哥,見他老神定定地坐在那裡,輕聲回道:「女兒聽娘的就是。」

    第九章

    陸大娘將空地上的豆子翻了翻好讓下面的也能曬曬太陽,直起身子眼睛不停地往外張望,陸良的脾氣最像他爹認準了的路怎麼拉都拉不回來,一大早任憑自個兒怎麼說他都聽不進去,如今離家半個時辰該是不要闖禍才好。

    她年輕的時候為了三口子活命累傷了身子,如今不過稍稍幹了點重活便渾身疼痛,正捶著腰舒緩筋骨,卻見翠蓮和陸良一前一後的往回走,翠蓮不停地抹眼淚,走近了才見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看了眼兒子,拉著翠蓮問:「這是怎得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哭上了?」

    翠蓮搖搖頭,哽咽著說:「大娘,我沒事我來拿籃子,我先回了。」說完就匆匆離開了,她在他陸良眼前面子裡子全不要了,卻沒想到落得個這般丟人的境地,她還有什麼臉再來。以前她怎麼沒發覺陸良是個沒心肝的人?這幾年時常與他相見,便是她這種固執的人都變了心,他卻輕而易舉地說出兩不相干的話來。她雖說是成過親的,可也有一顆玲瓏女兒心,何至於讓他這般糟蹋?

    陸大娘看著一臉涼薄的兒子,痛罵道:「我知道你不願意翠蓮,可也得與她好好說,女人家舍了臉面顧著你你可知道有多難?如今這般做實在是過分了。花家丫頭……不樂意罷?你這一頭犟牛可死心了?」

    陸良看著一臉擔憂的娘笑起來,輕聲說道:「我為什麼要死心?娘,往後你別管翠蓮的事,她這樣的脾氣不說狠了不會罷休。」

    陸大娘白了他一眼,嘆氣道:「你這般說她,你何嘗又不是這樣的人?阿良,咱們陸家雖說失了以前的體面,卻從沒做過這等強迫人的事,天下間好女子多了去,你又何必拴死在花家丫頭身上?做這種討人嫌的事有什麼好?」

    陸良繞過陸大娘,將豆杆挪到另一邊空地上用連枷過第二遍,噼噼啪啪地炸裂聲傳來,他用力握著柄端骨節泛白,青筋暴起,像是將全部的委屈和怒氣都積聚在其中,一下一下激起陣陣浮塵。

    陸大娘扶著腰回屋裡去了,她這兩個兒子一個軟弱如泥,一個堅硬如鐵。她知道這個孩子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所以不願意說惹他不痛快的話,有些事情他以為瞞得好,卻擋不住長舌婦人專門在院子外面說閒話,她又不是糊塗的老婆子,順著零星半點她便猜到了大概,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她倒不是認同兒子做得那些事,她只是知道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他就像一把張開的弓崩得很直,一小心就可能斷弦,她情願陪兒子一起做惡人也不想失去他。這一輩子她已經與老大生疏了,老二最懂事,她更加不能為了別人口中的過錯而丟下他,細細說來,陸良的小心眼大抵是隨了她的。

    陸良抬眼看著娘蒼老的背影進了屋子,這才停下手揉了揉鼻子,不是他不聽而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豆杆用連枷打兩遍差不多了,他的力氣大,每一下都打得實在沒有遺漏,他將豆杆分開堆放,一部分留著生火用,一部分存起來給豬當冬天的口糧,這兩天還得加緊功夫割豬草,冬天很快就到了,今年他打算早些賣,更加不能讓豬掉了膘,不然去了北疆家裡的事只能靠娘操心……他突然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知道那會兒花月這丫頭能不能死心踏地的跟著自己。

    陸良忙著用木棍敲打曬乾的豆角,聽到外面有人喊他,抬眼看過去隨即低下頭,待人走近了才開口:「怎麼著?給你姐姐報仇來了?」

    來人生得膀大腰圓,一顆圓滾滾的腦袋不見半根頭髮絲,站在人身邊像座會動的山把光全給擋了,聽陸良這麼說趕緊說好話,腮幫子上的肉一鼓一鼓:「哥說的是什麼話,我姐那心思就是自己瞎捉摸,我和你一條心。不是說要成親了嗎?怎麼變了味了?我聽說要和劉家的書呆子成事了?」

    陸良沒理他,沒一會兒功夫手上的棍子被他搶了去,嬉皮笑臉地說:「我來就是,我聽我姐說你要把人給抓回來?把小嫂子給嚇了一通?哥,我真服你,哄媳婦可不是你這樣的。但凡有點脾氣的姑娘,你越逼她越是和你對著幹。小嫂子家裡人疼得緊,那脾氣自是刁鑽,你這麼折騰下去,討不了好不說,把人嚇壞可就得不償失了。你得靠哄,拿著姑娘家稀罕的東西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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