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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19:19 作者: 七條鸚鵡魚
唐駙馬看簡穆的表情,打趣道:「有話就說,猶豫什麼,時中還在呢,我能把你怎麼樣?」姜先生,字時中。
簡穆得到保證,乾脆開口:「學生觀《女史箴圖》,是將其當作學習的資料來看的。而您剛剛的話則是將《女史箴圖》當作藏品來論,所以才想追本溯源。那學生斗膽請問先生,您覺得一個藏品的價值來自哪裡?」
唐駙馬沒因為簡穆的反問而惱怒,笑著問簡穆:「你說說看?」
簡穆豎起三根手指:「這《女史箴圖》的價值在學生看來有三。其一它是古物,具有珍貴的歷史意義,其二它代表了那個時代的最高繪畫水平,因此可供我等學習研究,其三它描繪出了前人風貌,在史學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學術價值。」
簡穆的話調理分明,唐駙馬點頭,承認簡穆說得不錯。
簡穆放下一根手指:「學生能進逸品社,足見學生的書畫得到了您和眾位先生的認可。若學生今日臨摹了此圖,學生拙作中本身就含有第二與第三項價值。待到千年後,學生今日之作便也繼承了第一項價值。到那時,人們看學生之作與我們現在看此圖,又有何分別?」
唐駙馬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虛指點點簡穆:「小子狂妄!」
簡穆赧然,暗暗舒了口氣,雖然他是繞了彎子,還有些偏了題,但總歸比交出「我不知道」這種白卷要強一些。
唐駙馬雖說著「狂妄」,卻又很喜歡簡穆這種一句話就說到千年後的少年意氣,也不再強問,反而依著《女史箴圖》給簡穆講起古畫鑑別的知識。簡穆一直在磨練繪畫技術,但對理論方面卻研究得不深,因此聽得十分認真,偶爾也拿出一些在現代比較常識性的理論與唐駙馬探討,不僅唐駙馬,另外還有兩位先生也很感興趣,幾人聊得十分投機。
聚會結束時,唐駙馬甚至主動提出,邀請簡穆去參加下月的杏園宴,到時他們可以一起就杏花作畫,豈不美哉。
簡穆非常感激地應了——如此,簡穆可以把簡憬琛也捎上了。
昭景澤說了,除了簡穆自己,他只能再多帶一人,若沒有唐駙馬的邀請函,簡穆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簡怡,但杏園宴對他們這個階層的學子而言是絕佳的交際場合,就算家中長輩們可以理解簡穆偏向同胞弟弟,但撇下簡憬琛終歸落人口實。
這事很圓滿,但四月來臨後,簡穆身邊發生了兩件讓他心裡不是那麼痛快的事。
一是盧氏的一個媵婢懷孕了,懷的是簡在淵的孩子。
對此,簡穆明面上沒有展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因為媵婢能懷孕一定是盧氏默許的,簡穆簡怡還恭賀了一下簡在淵夫婦。
但私下裡,簡穆卻告誡簡怡:「沒有誰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簡怡,你一定要記住,對越是親近的人,越要將心比心。」
簡怡一時沒鬧明白簡穆具體指的是什麼事,就問自家哥哥:「我知道啊,哥,你想說什麼啊?」
簡怡被簡穆養大,有些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比如簡怡就從沒覺得被某個花魁奉為上賓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有些事,簡穆不提,簡怡的道德觀和價值觀就始終與這個時代保持一致,比如,簡怡就對庶子、妾室之類的存在習以為常,畢竟他們的爹就是庶子。
簡穆也不想在這方面干涉簡怡,只能與他說一些看似有些邊緣化的問題:「你覺得五嬸最近高興嗎?」
「還行吧,沒什麼變化。」說完,簡怡就反應過來了,「哥,你是說,那個孩子?可,那個孩子出生後,也要叫五嬸母親的……」簡怡自己說著說著,自己就說不下去了,他也有個繼母,而他對繼母的感情……
簡怡一瞬間想到了他們初見五嬸時五嬸的眼神,又想到了那日五叔五嬸告知他們媵婢懷孕之事時五嬸的眼神,最後,簡怡想到了葉四娘那雙平靜又光彩灼目的眸子,簡怡看著簡穆的雙眼,鄭重保證道:「哥,你放心吧,我若娶妻,一定對她好。」
簡穆見簡怡明白了,也就沒再多言。
而第二件事就發生在杏園宴的兩天前,春關試的黃榜張貼出來了,葛朗十分遺憾地再次落榜了。
這事吧,要說稀奇,也不算稀奇,歲舉通過而吏部試始終不過的人大有人在,但讓簡穆和簡怡都覺得世道不公的是,衛昊那廝竟然通過了吏部試。
衛昊在黃榜上的名次還在葛朗之後,但他在通榜上的名次卻比葛朗提前太多了,而決定通榜名次的就是接到各種投文的舉薦人們。這件事讓簡怡第一次對大齊的科舉是否公平產生了質疑:考前揚名、投遞行卷、通榜……這些是否應該作為科舉能否中的的重要因素?
簡怡問簡穆,簡穆沒有回答,但簡穆對於簡怡生在大齊卻能對此提出疑問,深感安慰。至於期間更深的原因,比如皇室與世宦之間的關係,簡穆覺得讓簡怡自己去思考然後得到自己的答案比較好。
若吏部試這事就這樣過去也就算了,別得不提,《入京》雖然是塊重要的敲門磚,但衛昊之後能贏得聞先生和那位舉薦人的認可,也有他自己的本事。此事雖然噁心人,但葛朗與簡穆簡怡都可勉強把這事當作一個教訓,反省完便罷。
但衛昊做了一件是讓簡穆簡怡這個外人都不能忍的事:他給葛朗送了一本自己的詩集!
衛昊派下人給葛朗送來詩集時,簡穆簡怡正在探訪葛朗——主要是,簡穆簡怡的補課一直沒停,二人一是想來安慰葛朗,另一則也是問問葛朗之後的打算,若葛朗按照原計劃離京去作幕僚,簡穆簡怡這邊的課業計劃也要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