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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17:07 作者: 涼風有夏
他深深吸了口氣,一步一步走過去,拿起聽筒。
「我是霍萍生。」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說話,只有隱忍的哭腔。但霍萍生知道那人是遲遲。
良久之後,霍萍生才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近似崩潰的聲音。
「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霍萍生緊蹙眉頭,心疼難忍。
他咬了咬下唇,側頭看了眼一旁的林路和顧霆喧,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
林路也猜到了是遲遲的來電,他緊了緊眉頭,朝霍萍生重重點頭。
霍萍生深深得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得開口。
「遲遲。你知道的,他不會回來了。」
像是害怕再聽到什麼殺人一般的話語,遲遲倉皇得扔掉了手裡的聽筒。似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樣,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床邊,鑽進被子裡。
漆黑的夜裡,遲遲一個人躲在床上,任由眼淚打濕他的臉,打濕他的衣衫和被褥,也打濕了他的心。
遲遲知道,他或許沒辦法聽到自己同他說那些過去了,也沒辦法知道那時候自己難能吞藥,大哥是如何同自己說起那個嬌氣少爺一樣的弟弟了。
遲遲也明白,等待他的這件事,自己要做一輩子了。
比起堅持,放棄希望才是更難的事情。
第119章 養花種樹(主副)
顧深身亡的消息一經傳開就讓各界各地為之動盪。顧家在這場大戰中折損了兩個兒子和兩個軍隊,與顧家交好的霍家也損失慘重,至於陳家,早早得就跟在顧霆曄後頭投奔了東洋人,隨著顧霆曄倒台,他們也被東洋人蠶食了力量,如今多數軍隊都在東洋人手裡,已經翻不起什麼浪花。原本的五大家族現如今只剩下白家一家獨大,於是軍政商三界中與顧深有關聯的人這會兒便都在找尋出路,尋找新的靠山,妄圖攀上白辭慕或者東洋人,以求得在這亂世中謀生。
霍家自然是依舊鎮守榕城的,不過沒了顧深的支撐,霍家就是再厲害也抵擋不住洋人,更何況顧深此次戰敗,霍家也折損了不少精兵進去,這會兒正是要養兵靜候的時候,也不敢太露鋒芒,以免惹禍上身。
白辭慕投靠東洋人的消息也早就傳遍了,如今東洋人給了白辭慕一個中將的頭銜,雖然沒甚用處,不過多多少少也讓白辭慕在洋軍中占有一席之地能說上幾句話。眼看著如今局勢清明,東洋人勢頭正盛,中華大地難有可與他們抵抗的人,這東洋人便聯合起西洋各國軍隊,想要發兵北上。
北上的消息一經被傳出,便引起了全國各地義憤填膺的反抗,尤其是學生階層,自發得組織起了遊行示威,整日都在街道上發放自印稿,宣傳救國救民,其中尤以榕城最為火熱。
自打顧深被捕,白辭慕便去了岳城,現如今榕城境內以霍家精兵為主,面對每日的遊行和倡議發兵迎擊的口號,霍萍生頭都大了,這些日子他沒一晚能安眠,叫顧霆喧也跟著憂心忡忡,難以安睡。
整個中原動盪不堪,人人自危時,遲遲卻自顧自得過起了以往那種平靜的日子。他將顧深留下的錢財分了三份,一份支援遊行隊伍的印刊和宣傳,一份支援顧霆喧治病救人的消耗,最後一份交給了霍萍生,做戰時的儲備資金,自己則依仗著過去存下的錢度日。雖然不似以往那樣富裕,但遲遲本就不是揮霍無度的人,整日養花種樹,修剪花枝,倒也沒覺得日子不好過。
偶有人路過山河路便能瞧見遲遲穿著輕薄的棉服,手裡拿著小鐵鍬,頭髮凌亂得蹲在地上種樹,不過聽說還是一棵樹都沒有活過來。
比起外人時不時對顧深的懷念和議論,遲遲這個枕邊人卻像沒事人一樣,一日三餐,嗜酒吃茶,同那些不安的人們相比,他活得自在瀟灑得多,以至於外頭的人常常罵他沒心沒肺,罵他虛情假意。
外人並不知道遲遲看似正常的每一天是怎麼過的,可芍藥他們心裡明白,那個白天笑嘻嘻的遲遲,在夜裡是怎麼樣輕聲哭泣,又是以怎樣紅腫的雙眼活下去的。
霍柳帶了吃的來看遲遲時,遲遲正在挖地。他將後院鋪著的草皮挖了出來變賣了些錢給了遊行的隊伍,又低價進購了幾株果樹苗,想著等顧深回來便能吃上新鮮的果子了。
遠遠得,霍柳就看到他蹲在地上,雖然穿著棉服,可整個人消瘦了許多,那薄薄的棉服在他身上顯得寬大又空蕩,他整個人蹲在地上時只有小小的一隻,再一走近,便能清晰得看到他後頸處的脊椎骨,瘦得都快要只剩骨頭了。
聽到腳步聲,遲遲猛得抬起頭來,見來人是霍柳,遲遲眼裡的光一暗,卻還是沖她笑了下。
「來了,怎麼又帶吃的來了,這年頭昌好記的東西不好買,下回你別給我帶了。」
遲遲說著便丟下了手裡的鐵鍬,將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去接霍柳手裡提著的點心,迎霍柳進屋,「芍藥,煮一壺熱茶來。」
芍藥點了點頭,悄悄抹了抹眼淚,轉身進了小廚房。
霍柳跟著遲遲進了屋,一路上一言不發,抿著嘴的模樣格外悲傷,倒是遲遲,這一路嘴都沒停過,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從種樹說到栽花,從看書說到喝茶,像是做報告一樣把自己這幾日來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看著遲遲眉飛色舞的模樣,看著他嘴角的笑和不經意間蹙眉吃糕點的樣子,霍柳心如刀絞。她知道現如今對遲遲來說那再怎麼甜的東西到了嘴裡也都是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