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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17:07 作者: 涼風有夏
顧霆喧本是讓遲遲去藥房拿藥,他這一去半天不回,顧霆喧放心不下,便讓霍柳去看看。
霍柳追出去時才看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遲遲蹲在地上大聲哭泣,他的頭頂和身上已鋪上了一層雪。
霍柳心裡一疼,忙跑了過去。她替遲遲拍掉頭上和肩頭的雪,蹲在他身邊。
「遲遲,天冷,回去吧。」
遲遲沒有抬頭,他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伴隨著那哭聲的,還有他時不時喃喃的話語,伴著紛紛落下的雪花讓霍柳有些聽不太清。
「他騙我。他又騙我……他說……他說下雪的時候……帶我去杭州……」
「可是……斷橋殘雪,他再也不會帶我去看了。」
霍柳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他的話。那斷斷續續的每一個字都扎在霍柳心口,讓霍柳喘不過氣來。
霍柳輕輕抱住遲遲的肩頭,長長得嘆了口氣。
這是平生第一次,霍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霍柳明白,能救遲遲的只有顧深,可顧深……或許真的不會回來了。
霍柳把遲遲送回山河路後,遲遲發了一場高燒,這場高燒整整燒了三日,這三日裡他不省人事,差點丟了命。
顧霆喧和霍萍生這三日裡都住在山河路,霍萍生雖然忙,可他放心不下遲遲,他不能讓顧深最在意的人出事。
顧霆喧也自是不會讓遲遲有事的,這幾日一直在對他用藥,可卻不見他有所好轉。
芍藥從沒見過遲遲生這麼一場大病,每天都趴在遲遲床頭哭,每天都問顧霆喧遲遲什麼時候能醒。但這個問題顧霆喧也答不上來。
「他的症狀不像風寒,比起身體的不適,我想,他更多的是不願醒來。」
顧霆喧說的這些芍藥聽不懂,也不想聽,她只想遲遲趕緊醒過來。
芍藥哭著趴在遲遲床頭,一遍遍替他擦著臉,「少爺……你別嚇我了……你快醒醒吧……我再也不偷吃了,也不欺負長安,也不偷懶了……以後張伯叫我做什麼我就做,我也不會再把你的衣服洗壞了……也……也不會摔壞盤子了……你就醒醒吧……少爺……求你了……」
芍藥趴在床邊的嚶嚀讓張伯和長安也掉了眼淚,霍柳更是不必說,早已哭得淚如雨下。
可是不論他們怎麼落淚,床上的人依舊緊緊皺著眉頭,沉睡在他的夢裡。
顧霆喧想,或許他的夢裡有那個他最想見到的人,所以他才不願意醒過來。
遲遲高燒不退的第三日,顧霆曄因殺害了一個東洋軍官而被東洋人關押在了大牢中。群龍無首時,顧霆曄座下軍官投奔了東洋人,他的軍隊也已因此全都跟隨了東洋,商號更是難以保住,皆落到了東洋人手裡。
顧霆曄花光了身上的錢讓人把消息帶給顧平,顧平只回了一張報紙去。
報紙上刊登著顧平和顧霆曄脫離父子關係的消息。
看到報紙上的油墨字跡,顧霆曄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成為了一顆棄子。他也終於明白,正如顧深所說,這場自己本以為穩賺不賠的買賣,還是徹底反噬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看著牢獄之中那頂油燈,顧霆曄覺得有些好笑。
從決定藉助東洋人打到顧深的那天,顧霆曄就猜到了今天的結局。雖然如今自己輸了,可顧深也不算贏,於顧霆曄來說,這是唯一能結束他和顧深之間這場孽緣的途徑。
只是如今靜下來在獄中回首往昔,顧霆曄覺得,自己對顧深的恨,說到底只是對父親的怨罷了。怨他生而不養,也怨他養而不育。
遲遲高燒的第四日,斷斷續續下了四天的雪終於停了,而遲遲也從他漫長的夢裡醒了過來。
睜開眼時,遲遲看到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與他夢裡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夢中顧深就在身邊,醒來他卻消失不見。
遲遲這一醒,可把霍柳他們高興壞了,一個個喜極而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遲遲自醒來後一直笑著,那笑沒有溫度,也沒有力量,倒像是一種應付,一種交代。
霍柳知道,遲遲還在等。
遲遲燒了數日,身體越來越差,再加上如今天寒地凍,遲遲已經不被允許出門了,於是他整日待在房間裡,看在外頭的積雪慢慢融化,也看著天黑,看著日出。
霍柳和霍萍生隔三差五就來看他,每回見遲遲時,他都在笑,可霍柳已經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內心。霍柳知道,顧深走的時候,也帶走了他的心。
顧深戰敗的第二十日,霍萍生得到消息,顧深在東洋大軍的獄中離世了。
顧深已死的消息很快就鋪天蓋地得傳來,張伯他們全力封鎖消息不讓遲遲知道,可聰明如遲遲,夜裡聽到芍藥的哭聲時,遲遲便明白,顧深出事了。
遲遲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回到房間,鑽進被窩裡,他深嗅著被子的味道,卻再也聞不到屬於顧深的味道了。
遲遲這才驚覺,自己好像快要忘記了,忘記了他的樣貌,忘記了他的味道。
遲遲靜靜得在電話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雙腿都有些發麻。
他想撥出一通電話,像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但他不知道這根稻草會救自己還是殺自己。
電話鈴聲響起時,霍萍生正在部屬接下來的行動。鈴聲有些突兀,叫霍萍生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