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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16:03 作者: 荔簫
    奚月道:「我要再夜探一次東廠, 你去不去?」

    楊川一愣。

    他自不能讓奚月孤身涉險, 只要她去, 他肯定會去, 只是他又覺得奇怪:「怎麼又夜探東廠?」

    「薛飛不是跑了麼?」奚月一喟,「曾培方才回來說人離了府卻沒出京。我讓他帶人去搜薛飛的另幾處宅子了, 但東廠那邊, 我也想再去看看。」

    楊川瞭然:「你覺得薛飛藏在東廠?」

    奚月卻搖了頭,笑道:「東廠在皇城之內,若薛飛入皇城, 城門守衛必定知道。我是想, 薛飛既還在京城之中,就不會輕易斷了與皇城的聯繫, 我們去盯著, 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奚月覺得, 曾培在那幾處私宅里找不到薛飛的可能性很大。因為那幾處地方都是門達的親信招供的,薛飛對門達可沒有那麼信任,門達的人知道的地方,多半並非薛飛最隱秘的藏身之處。

    楊川沉吟了會兒, 卻搖搖頭:「皇上既已下旨要查東廠,你想知道什麼, 就直接去東廠押人來審好了, 何必涉險夜探?」

    她畢竟懷孕了。

    奚月挑眉看著他:「你覺得薛飛傻麼?」

    楊川淺怔:「自然不傻。」

    奚月於是又道:「那他會把知道他行蹤的人留在明面上給咱們抓?」

    夜幕低垂, 萬籟俱寂。

    皇城大門早已關合, 兩道人影卻趁城樓上守衛不備溜入城中,展開輕功向東馳去。夜行衣隱遁於漆黑,守衛只依稀看到似乎有個什麼晃了一下,細看卻尋不到了。

    二人隱沒在東廠斜對面的一株大樹上,先盯了會兒那座此時正無比安靜的院子,楊川輕輕吁了口氣:「若要報信,應該不會走大門。東西兩側各有偏門,你我一人盯一邊?」

    奚月搖頭:「不,就在這兒看著。」

    楊川:「?」

    她笑看看他:「不走大門有什麼要緊?那不過是為了避東廠里的其他人。但若要出皇城,左右這兩條路他總要走一條,我們就在這兒等著,正好。」

    她這話說得底氣十足,但事實上,她並說不清自己要等誰,只知道若是薛飛要防備他們抓人去審,那這知道他行蹤的人應該官位不太高、從前也不是他的親信。但東廠里的官階那麼多,越是不起眼的官位上,人數也越多,這人究竟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她可一點都不知道。

    而且,如若東廠派其他人出去辦別的事呢?也不是說此刻出來的人就一定與薛飛有關的。

    奚月於是邊等邊在心下琢磨個不停。等了約莫兩刻工夫,東側忽地有了些動靜。

    二人一併屏息,循聲看去,一個年輕宦官很快進入了視線。

    楊川即刻便要暗中跟上,被奚月一按手背:「不是。」

    楊川鎖眉,她道:「你看他,困成這樣,又神色輕鬆毫無戒備之意,這是剛當完值要回去休息。」

    楊川細細一瞧,她說得果然有道理。那宦官手裡提著個籠燈,身形看上去十分困頓,臉上也哈欠連天,當真是副疲憊不已的樣子。

    二人又接著等,過不多時,還是東側那條路上又來了人。

    這人拿著籠燈卻低著頭,他們從樹上往下看,只能依稀看出他腳步匆匆,一副急著趕路的模樣。奚月目光一凜,正要和楊川一起去跟,卻又見另一道身影撞進餘光,出現在西側的過道上。

    他手裡沒有籠燈,一路小跑著到了東廠東南角,卻在此時收住了腳步。他躲在牆後,探頭警惕地往大門處掃了一眼,見附近無人,才又繼續向南行去。

    奚月楊川相視一望,待他走過了近在眼前的交叉口,二人一併躍下枝頭,悄悄跟上。

    跟得近的時候,他們看出此人戴著尖帽、穿著白皮靴,一身褐色衣衫上繫著小絛,應該是個役長。

    他一路都走得很急,卻一直不騎馬也不用車。出了皇城,便淨挑些小道來走,有幾條路甚至連奚月都從不曾踏足過。一直到了臨近阜成門的地方,他才在一方院子前停了腳。

    他在上前叩門前謹慎地左右觀望,二人即刻閃進牆下陰影之中,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幾下,院門開了條縫。他們看不到裡面的情形,只見此人拱了拱手,接著便被請進了門中。

    「不能繼續跟了。」楊川道。

    奚月點頭。按照曾培所稟線索,薛飛是帶著百餘號高手避出來的,自然不能繼續跟了。

    她便向楊川道:「回去先跟誰都別提,明天直接帶人圍來,我們瓮中捉提督!」

    楊川嗤聲而笑,遂與她一起避遠了些,待確定距離已夠,不會被院中耳目察覺動靜,才展開輕功,趕回酒樓去。

    院子裡,那役長不敢亂看也不敢與領路的人瞎打聽,低著頭一直往裡走。待得被請進一道房門,看見眼前背影,立刻作揖:「督公。」

    半晌無聲,然後薛飛重重地嘆了口氣:「沒人跟著你吧。」

    那役長道:「沒有,小的一路都著意避著人,專走僻靜小路,督公放心。」

    薛飛疲乏地「嗯」了聲,又靜了許久,才轉過身來,問他:「如何?」

    「暫無甚大的動靜。」那役長說,「錦衣衛也沒動咱東廠的其他人,只聽說有人去搜您的別的宅子去了,好像、好像是從詔獄問出了話。」

    薛飛一聲冷笑。

    他就知道,門達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沒一個可信的,凡他們知道的地方,他概不能去,否則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他接著又問:「宮裡有動靜嗎?」

    役長回說:「皇上撤換了不少宮人,宮女宦官都有。有的放出來各自回家了,有的就……」

    就無聲無息地不見了。

    薛飛闔眸一喟卻未予置評,那役長想了想,又說:「還有就是……不知怎的,皇后娘娘杖責了萬貴妃,皇上惱了,要廢后,今天好似朝中爭了一場。」

    薛飛聽出他已是在沒話找話,擺了擺手:「知道了,去吧。明天還這個時辰來,千萬別叫人察覺。」

    說罷,薛飛打了個響指,有人從屋外走了進來,遞給那役長一錠金子,又領他離開。

    那役長看見金錠就笑了,作著揖向薛飛道謝。薛飛沒再做理會,盯著牆上掛著的一張巨幅河山圖,斟酌起了今後的出路。

    想留在東廠是不可能的了,今上對他顯然不信任。他甚至聽說了些風聲,說皇上想再立個西廠,與東廠分權。

    ----就像當初設立東廠分錦衣衛的權那樣。

    他只能暫且躲著,等避過這陣的風聲,等城門處的戒嚴鬆了再逃出去。然後,便大抵一輩子都回不了京、也觸及不了朝堂了。

    不過,那也罷。朝堂只有那麼大點兒,江湖卻大得很。有人之處儘是江湖,他尋個隱秘之處藏身,有這一班東廠豢養出的高手保護,還有一輩子都花不盡的錢,朝廷想抓他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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