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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戚拿起字條，掃視著上面清雋又帶著幾分灑脫的字——

    西湖牛肉羹，如需，可用；若涼，加熱後風味更佳。杜若留。

    整句話透著一股半文不白的感覺，卻奇異地和聞戚眼裡杜若最近的形象不謀而合。

    涼透後加熱的西湖牛肉羹表面結成了一層粘稠的皮，勺子穿過皮的瞬間，便在勺子上鋪了一層底。

    聞戚一口接著一口喝著這碗羹，頭頂慘白的燈光也仿佛因為牛肉羹淡淡的香氣而變得柔和溫暖了些。

    ***

    第二天一早，杜若便驅車趕到片場去完成今天的行程——雜誌內頁拍攝。

    杜若今天要拍攝的是「書生」的主題，從一大清早開始，他就開始準備今天的裝扮。

    為了儘量提高真實度，包括貼身的衣物都換成了裡衣和褻褲，當中衣、外衣一層層穿上身，完成最後一步後，手垂下時，寬大的袖袍順著手臂垂下，杜若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拍攝地點是一處仿古的建築，九曲迴廊，湖心一亭。

    湖邊的攝影棚里，中長發扎著小辮的中年攝影師整了下自己的衣服，擰著眉頭嘆了口氣。

    邊上和他熟悉的燈光師探出頭，「老莫，怎麼了？這一大清早的，就不痛快啦。」

    「也沒什麼事，就是今天的拍攝……」老莫欲言又止，止不住地又嘆了一口氣。

    「呦，什麼人還能難住你啊？」燈光師不過隨口一問，就看見老莫遲遲沒有否定，不由有些驚訝，「還真是因為今天的嘉賓啊？」

    老莫擺弄著自己的相機沒有回答。

    「他不是出了名的好看嗎？我記得你就喜歡拍好看的人，那應該挺合適的吧。」

    聽見燈光師的話，老莫只要一想到上次和杜若的拍攝就想要苦笑。只是一張硬照，卻生生地耗了一整天，不管他的表情前一秒如何，下一刻只要鏡頭對準他，就會變成一片死板的僵硬。那天對老莫這樣一個以拍人像出名的攝影師來說，簡直是難以回憶的噩夢。

    想起自己那天硬著頭皮交上去的照片，那恐怕是他從業以來拍的最爛的一張照片。

    就在這時，邊上人群里忽然喧鬧了起來，老莫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

    只見青色長袍的男子閒庭信步般走來，褒衣博帶，舉止間自有一種風流神采，晨光裡衣襟隨風而動，飄然若仙。他輕撫開面前的樹枝，抬眼對著鏡頭的方向微微一笑。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刻攝影師老莫藏在鏡頭後的表情究竟有多麼震驚。

    這還是上次拍攝時那個鏡頭感為零的花瓶嗎？！

    第二十三章

    碧空下，湖畔旁，隱隱綽綽的樹林間，青袍男子悠然拱手，微微一笑。

    眾人一時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驚走了這不似人間的美貌。

    杜若就看見一群人呆呆地注視著自己，四周一時間鴉雀無聲，只有一個人是例外，他站在攝影機後飛快地按著快門鍵，露出在外邊的半張臉上寫滿了興奮。杜若不得不自己放下手，「請問，我應該站到哪裡呢？」

    取景框中的青年一襲青袍，眼波流轉間，那湖光仿佛也在眼底悠悠地打了個轉兒，袖袍輕輕滑落下，垂在身旁。

    每一幀都美到驚人。

    老莫早就忘了自己之前和燈光師抱怨了什麼，要是有人這時候在他面前說杜若一句不好，恐怕他第一個就要噴回去。

    他兩眼發光地捕捉著每一個畫面，不肯放過哪怕一個最微小的舉動，嘴裡不斷發出低呼。

    「完美！」

    「perfect！」

    「Parfait！」

    杜若的話從他的左耳鑽進去，卻被狂熱的思緒頃刻間從右耳中趕了出去，直到取景框中的青年定定地看向鏡頭，他殘餘的理智才將那句話拉回了腦海中。

    「那就先到湖心亭拍。」攝影師的理性促使他將一開始都準備放棄的方案撿了起來，此時他注視著杜若的表情和之前已經完全不同。

    杜若看了一眼攝影師臉上的表情，那種興奮和幸福交織在一起的狂熱和之前在公司門口見到的那群粉絲一模一樣。

    青袍男子清瘦挺拔，步履緩慢地朝著湖心亭的方向走去，袖袍隨著他的動作在身側輕盪。

    杜若依著攝影師的要求，在湖心亭中央的石桌旁坐下，眼神卻不自覺地被擺在石桌上的圍棋殘局吸引了過去，他信手掂起一顆黑子，一縷髮絲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輕柔地從耳後滑下，落在臉側，給如畫的眉眼更添了一份柔和的線條。

    取景框裡的畫面讓老莫全身帶起一陣幸福的戰慄，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拍攝到的畫面，忍不住呻.吟出聲，「哦，我的天哪！」

    他在這一刻才恍然明白，為何古代會出現「擲果盈車」的典故。

    如果有一人的容貌當真到了可稱絕色的地步，何止女子，恐怕就連男子都會忍不住心動。

    杜若只聽耳邊不斷傳來小範圍的驚呼和抽氣聲，他的注意力卻已經凝聚在了面前的殘局上。

    琴、棋、書、畫他都曾沾過一些，只是學習的時日尚短，就因為突來的變故中斷。之後輾轉流離間，哪還有心思顧得上這些風花雪月，到了如今還留有些印象的，恐怕也只剩下些皮毛了。

    杜若凝神屏息，在棋盤上穩穩地落下一子。

    「好！完美！」老莫興奮地高呼出聲，「接下來我們去迴廊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