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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12:30 作者: 入眠酒
不等對面人回答,聞野掛掉電話,把備忘錄里存著的地址複製粘貼發過去,裹著外套走出了門。外面是出乎意料的冷,聞野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瘦削的下巴埋進衣領,走到門口,打了一輛的士。
聞野很快就到了,他推開玻璃門,穿過鋪著深色地毯的走廊,在角落坐下。或許是發燒的緣故,在室內聞野還是覺得冷,他幾乎把下半張臉都埋在衣領里,低著頭閉上眼。
隱約中,聞野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至近,然後在他身邊停下。
聞野抬起頭,看見坐在對面的女人,穿著深藍色的絲綢襯衣,戴著淺灰色的美瞳,妝容精緻。
聞野想到宋沅很淺的瞳孔,揣在口袋裡的手指很輕地動了一下。
對上他的視線,女人撩了一下垂在耳邊的頭髮,把擱在桌子中間的氣泡酒往他那兒推了推。
「你也自己啊。」女人笑了笑,有些高的顴骨微微隆起,「請你喝一杯。」
聞野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沒有拿出來的意思,他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便收回視線,垂著眼皮,盯著桌腳旁裂開的那一小塊瓷磚。
他發了一會兒呆,視線內出現了一隻手,指甲很長,染著血紅色的甲油,來回晃著。
聞野又想到宋沅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手指修長。
女人毫不在意地笑笑,翹著二郎腿的腳背碰了一下聞野的小腿,她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是微信的二維碼。
「加一下。」見聞野只是沒什麼表情的看她,她眨了眨眼,「交個朋友而已。」
聞野終於伸出手,隔著空氣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女人的表情終於有些鬆動,她抿了一下嘴,語氣有些質疑:「——啞巴?」
長相英俊的男人沒點頭,也沒搖頭。
女人嘆了口氣,心裡想著真是點背,好不容易碰見個看得順眼的,居然還能是個啞巴。她站起來把手機拿走,臨走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男人英俊的眉眼,忍不住感慨老天爺真是公平。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不到十分鐘,那個啞巴露出了笑容,揚著脖子,抬手晃了晃,啞著嗓子說:「這兒呢。」
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在對面坐下,臉色不太好看,他伸出手,碰了一下放在桌子中間的玻璃杯,他拿起來聞了聞,然後有些嫌棄地放下。
聞野把隔壁桌上的酒水單遞給他,手托著腮,耷拉著眼皮說:「我又失戀了。」
夏時深掀著眼皮瞟了他一眼,有些敷衍地回答:「你戀過嗎。」
聞野笑著咳嗽了兩聲,眉毛用力地揪在一起,但很快就恢復如常,他垂著眼,重新盯著裂開的那一小塊瓷磚,笑眯眯地說:「你說要不然我放棄得了,追個人這麼多年都沒追上。」
「我這又賣笑又賣身的。」聞野含含糊糊地嘟囔。
夏時深沒看他,一直把酒水單翻到最後一頁,夏時深才抬起頭看他,說:「你從哪兒把這個快倒閉的店刨出來的。」
「哪快倒閉了。」聞野的身子靠著椅背,對上夏時深的視線,他才笑著說:「宋沅大學投的這個店,據說是他的恥辱。」
夏時深露出不太想聽的表情,他把酒水單扔在桌上,說要喝拿鐵。
「那我點個特調好了——」聞野盯著酒單,手機夾在指間,懶散地晃著。
「你出門照鏡子了嗎。」夏時深忽然問他,「你這個臉色差的可以直接入土了。」
聞野低著頭笑,眼睛眯成一條線,食指指節叩了一下桌面:「怪不得剛剛我裝啞巴,人家那麼容易就信了。」
天色變暗,街邊的路燈亮起來,漂浮在空氣里的絨毛被鍍上金光,聞野拿著吸管,漫無目的地攪弄杯子裡的冰塊,與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們公司明年體檢,簽我們醫院吧。」聞野的聲音因為冰咖啡變得更啞,他抬眼,對上夏時深的視線,笑著說:「以後你得叫我小聞總了。」
夏時深把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眼睛:「你不是不想接醫院嗎。」
「老頭子也是沒辦法。」聞野忽然覺得有點冷,手重新放進口袋裡,才接著說:「要不是聞述不想接,他也不樂意把醫院交到我手裡。」
「宋沅不知道。」夏時深說。
聞野低著頭,聽見宋沅兩個字,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整個人柔軟起來。
「嗯。」聞野說,「他討厭別人騙他。」
夏時深本來想說「那你離死不遠了」,但對上聞野有些勉強的笑容,他把煙拿出來,點了一根,沒接話。
「這麼久了,怎麼就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呢。」聞野撐著腦袋,嗓音帶笑,「宋沅這個不識貨的。」
夏時深看了他一眼,有些長的頭髮遮住聞野的眉眼,即便這樣,他也能看見聞野眼裡的紅血絲。
吐出嘴裡的煙,夏時深把煙盒扔到聞野面前,低聲說:「抽一根吧。」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有人從沒有送過花給他,但他依舊死心塌地,有人為他種下一片玫瑰,但他只覺得花刺太長,看也不看一眼。
聞野拿起煙盒,盯了一會兒,笑了出來。
「我真他媽是走火入魔了。」聞野把腦袋埋在臂彎里,捏著煙盒的指尖有些用力,「居然到這個時候,我還想著宋沅不喜歡煙味。」
聞野的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但夏時深覺得他沒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