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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那孩子心軟又心細,願意把事情往心裡大包大攬的收拾,與其沈聆染知道他父親的身體狀況後在「孝義」和「辜負」間痛苦為難,不如他擅作主張先把這絕情的事兒做了。

    事已至此,已然窮途末路,梁堂語疼的渾身發抖,所有的事情都想到的,所有的決心也都做下了,他們互相深愛,非彼此不可,他們有戰勝一切的勇氣,卻沒有一副冰冷無情的心肝。

    他食言了,妥協了,可最後還想幫沈聆染做點什麼。

    「我答應跟他斷了,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允許他拓寬國外市場,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變革。」

    沈宛鴻怒瞪,心裡火燒似的,今夜這禍端歸根究底源頭來自梁堂語,他害的父子反目,事到如今,又自以為是的要從「他」手中袒護「他的兒子」,就像在宴席上喊沈聆染不為人知的名字一樣,這種自詡比家人還要親近的態度叫他憎恨。

    那是他千寵萬嬌慣大的兒子,金線銀緞包裹,連碗咸豆腐腦都捨不得逼著吃,用得著一個外人在信誓旦旦從他手中維護!

    「可以。」沈宛鴻攥著被單瞪著他,「但我要你封筆,以後再不參加任何展會!」

    「爺……」

    沈啟明瞳孔微張,難以置信看他爺爺。沈家家風嚴謹,最忌子弟仗勢欺人,沈宛鴻更是作為表率謙遜半生,先前那些威脅的話可以說是為了沈聆染不得已,如今就是完完全全為了發泄私憤。

    梁堂語說:「我答應你。」

    第78章 梁堂語,我疼。

    今夜十五,圓月高懸,沈聆染靠坐在牆角,昏過去一會兒又被凍醒疼醒,腦袋昏沉,渾身忽冷忽熱。

    他遍體鱗傷,哪哪都疼,沒法倚靠,拿頭側抵牆壁喘息。

    燈關了,蠟燭也滅了,祠堂黑漆漆的,幽幽月光順窗戶透進,冰涼涼,冷瘮瘮的。

    門口傳來輕微腳步聲,沈聆染昏了頭也能辨別出是誰,舔濕干唇,強忍疼痛用屁股挪到門口,寒風順縫鑽進,刮在臉上刀片一樣,他借光看清他師兄的臉,滿足笑了,殊不知自己的臉色慘白一片,叫門口那人疼得心裡直抽。

    「師兄。」

    沈聆染被打的遍體鱗傷,但那那雙手連皮都沒擦破,把門框晃的更大,探手出去,「他們沒有為難你吧,老頭要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別放心上。」

    梁堂語半跪在地上,順門縫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滾燙,傷寒交加,這幅身骨已經發燒,壓著聲問:「身上怎麼樣?是不是很疼?」

    「不疼。」

    沈聆染渾身沒勁,頭靠門框,拽他手虛弱撒嬌,「我從小挨打長大,不算什麼。」

    這是他撒過最明顯的謊話,可梁堂語卻笑不出來,緊眉低頭,不願再看他明晃晃的眼睛。

    他們是愛人,是知己,是心有靈犀,沈聆染一怔,倏地就有種不詳預感,往後看了眼,他師兄身後並沒有人跟著——發生這事兒,他爸就算不叫人守著他也會叫人看住他師兄,在這抉擇的節骨眼上斷不可能叫倆人見面互訴海誓山盟和衷腸。

    「師兄你回去吧。」他往回抽手,「這邊的事情我能解決,天亮前還有好幾個小時,你睡一覺,明早回烏昌。等我說動我爸,年後去找你,我買了豌豆種子,我們一起把竹林里種上豌豆,明年春天……」

    他盡力安撫下內心不安,把後邊的事兒匆匆規劃,給梁堂語勾勒一個最好的未來。

    風吹枯葉的聲消,四周再次陷入寂靜,梁堂語等著他說完,蹲跪在門口給他把手焐熱,「一會兒出來了,先吃退燒藥,燒退了再洗澡,身上的傷要好好養,在床上多躺幾天,蓋好被子發發汗,期間別挑食,什麼都得吃……」

    沈聆染直勾勾瞪著他,囑咐體貼入微,他卻覺天塌地陷,「你什麼意思?」

    「小予……」

    「你別用這種語氣叫我。」沈聆染緊緊攥住他手,滾燙額頭抵在他師兄冰涼指尖上,顫抖著說:「我害怕。」

    「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你答應了我的,梁堂語,你不能反悔,你答應我每一個生日都要陪著我過,你別說不愛我,別說是看中我的名聲利用我,我不信……我用滿城梧桐葉給你寫了情書,你答應了。我拿了你的老婆本,這輩子就是你的人,你不能不要我。」

    渾話、胡話、任性的,真心地,他亂了,魔了,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所有的一切都終結在梁堂語的一聲「對不起」里。

    熱淚滾落下來,梁堂語幾乎叫他燙傷,心被人揪住,疼得沒辦法呼吸,他想給人一個擁抱,但隔著門什麼都做不到,即便不隔著門,那渾身傷痕累累他也抱不了,哽咽說:「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

    魏淺予淚眼朦朧抬起頭,滴淚滾落,他看見梁堂語眼眶通紅無奈地笑,從門縫伸過手艱難給他把淚擦了。

    「我們分開,不是因為不想愛,只是有太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你是沈聆染,是沈硃砂,聆染堂全國三十一家分店,幾千人的生計系你一人身上。你有變革沒做完,文森特先生在等你的後續合作,你的一手硃砂水飛還沒有被世界看見,你不能為了這些事情折在這裡。如果我們在一起,要叫聆染堂再不能重回巔峰,要叫幾千員工下崗,這值得嗎?」

    梁堂語出了口氣,眼眶通紅,多麼諷刺啊,他曾經最厭惡壓在沈聆染身上的這份責任,此刻親手把人推過去,把這一切壓在他肩上,逼他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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