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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沈啟明和沈睦先回去時發現祠堂的門被反鎖,李佳穎帶二寶回房去了,段文秀因為阻攔被趕了出來,在外錘門哭著哀求。
荊條抽打皮肉的悶聲隔門傳來,沈聆染在裡頭挨了頓結結實實的毒打,他跪不住了,歪躺在地上,後背胳膊鞭痕顯露鮮血淋淋,隨著鞭子抽下身體起伏,
沈宛鴻一遍一遍同樣的質問換沈聆染一遍一遍同樣的回答。
最後不知道打壞了哪裡,連嘴角都往外流血。
不知過了多久,沈宛鴻沒了力氣,祠堂門再次打開,沈啟明和段文秀撲衝進去。
段文秀看著他腫起老高的後背,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鮮血淋淋,她哇一聲大哭出來,竟連下手扶人的地方都沒有——這孩子從小身體嬌氣,全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哪兒受過這麼重的傷。
沈宛鴻拎著荊條,氣喘吁吁站在原地睥他。
段文秀跪在地上哭著求,「爸,你別打了,聆染還小,他知道錯了,他改,他改還不行嗎!」
倒在地上的沈聆染輕哼一聲,微弱說:「我沒錯,我改不了。」
沈宛鴻心痛,「你還不知道錯?」
段文秀抹眼淚哄,「聆染,聽二嫂的,跟爸認個錯好不好,以後咱們把這事忘了,把這坎過去。」
沈啟明也說:「小叔,姓梁的就不是個東西,把他忘了吧。」
「我忘不了,我沒有錯。」
沈睦先看他奄奄一息,儘管從小不對付,但此刻也別過臉去不忍心看,所有人都沒想到,沈家最嬌貴的少爺有一身最桀驁不遜的骨頭。
沈聆染倒在地上,側臉轉動仰視他爸的眼睛,渾身已經不知道哪裡不疼了,虛弱說:「爸,我承認我對不起你,這輩子叫你一直操心,可我不覺著自己錯了。你說這是病,我就當他是病,我喜歡他,只要還能喘氣這病就好不了。就像你喜歡我媽一樣,我忘不掉,改不了。」
「別提你媽!」沈宛鴻紅著眼眶說:「她要知道你會這樣當初絕對不能生你!」
「或許吧。」沈聆染喃喃說:「或許吧……」
或許這個世上,除了他乾爹在沒有人會理解他,支持他,可即便這樣,他也不會後悔。
「早知道你會做這樣傷風敗俗的事兒,我就應該掐死你,沈家多你一個不多,缺你一個也不缺。」
這話要多絕情有多絕情,除非身臨其境否則無人能感同身受沈聆染此刻心情,他虛脫躺在地上,極輕極輕笑了,「現在也不晚。」
他說:「辜負你的栽培,沒有長成你想要的樣子,我欠你的。你打死我吧,下輩子換你做我兒子,我哄你疼你,你想做什麼做什麼,我給你自由。」
短短兩句都是混帳話,沈宛鴻卻聽紅了眼,鼻翼呼哧翕張,撒開荊條沒了法子,這孩子他手把手帶大,看著他丫丫學步,看著他驚才艷艷……他知道自己虧欠了多少,小臂粗的荊條打下去,他又怎麼捨得,可打了也不會認錯,他卻不能真把人打死。
夜深了,祠堂沉靜,今夜連貓都消停,沈宛鴻被送回房間,沈聆染被鎖在祠堂,段文秀揪心焦急不肯走,又求不出鑰匙,急的團團轉。
早些年為了貢品壞的慢,祠堂沒通暖氣,挨了那麼重的打要是再在裡頭熬一宿,憑沈聆染那身骨要死的。
她叫沈啟明去找暖爐,推開門縫問他身上怎麼樣,冷不冷,叫他疼就哭出來,別憋著。沈聆染說哭不出來,今夜他被打成那樣,他從頭到尾一滴眼淚沒掉,還開玩笑說「淚都叫二嫂哭了我哪有得哭。」
段文秀聽他還有心思取笑人,腫悲傷交加,哭著勸他,叫他低頭。
同樣是做父母的,她知道沈宛鴻捨不得,只要沈聆染認錯服軟,一切都能回去,時間長了,這事兒就會被人淡忘翻篇。
沈聆染不肯,從小到大,他拿二嫂當媽,剖心剖肺的話也願意說給她聽,「我聽見你們過來了,可我還是不撒手。我是抱著死的心態叫你們知道的。」
「沒遇上師兄前,我想找個像二嫂一樣溫柔賢惠的女人做媳婦兒,但遇上我師兄之後,我滿腦子就都是他了,仙女我都不換。」
「我知道我神經病,我不正常,可就是看對眼了拔不出來,怪得了誰。」
他帶著虛弱地笑說:「喜歡人沒有錯,我不願意再偷偷摸摸委委屈屈,要是我爸能允許我這樣活在他眼皮底下,我就算賺了,他不允許,這條命就給他,但我不後悔。」
「二嫂,我是真的喜歡我師兄,非他不可。」他的氣息有點弱,又喃喃重複,「我是真的喜歡他。」
沈啟明拿著電暖爐回來了,但晃開的門縫太小,四周窗戶為了防貓都用木條從裡邊釘上了,暖爐送不進去。
「聆染,聆染……」
段文秀喊他,他不應,再說話也沒有人回。
受了一夜折磨的人終於暈過去。
她一下子慌了神,寒冬臘月,傷寒並起,沈聆染真要硬扛下去死不了也得落下大病根,今晚這祠堂不能待。
她求不動沈宛鴻,求不動沈聆染,情急之下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梁堂語身上,跌跌撞撞跑去找人。
第77章 傳承不絕
沈家今夜註定無人能眠,四周臥房燈盡數亮著,在凌冷夜裡透著虛光。梁堂語坐在桌前,門外是光禿的海棠和淒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