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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好。」

    他走到陸菲身邊,含蓄又羞澀叫聲,「小姑。」

    他空長了個年紀,一群人里輩分最小,陸菲笑著跟應「哎」。

    她今兒個穿了件貼身黑毛衣,外頭搭件紅色毛呢小披肩,脖子上帶圈白絨毛,腳下是利落長靴,時髦又搶眼,笑起來又甜又美,沈啟明五迷三道心都要化了。

    沈宛鴻和陸明陽已經進了廳里。沈聆染搓齊人,沒著急出門,「你們先聊著,我回去換身衣裳。」

    他心機深,不信今兒個衣服撞色是巧合,既然自己沒那意思,就別讓人小姑娘誤會,也讓他爸死了這條心。

    他回去換上那件黑紋翡翠扣的,外表套間保暖大羽絨服,暖暖和和逛街去了。

    臨近春節,街上熱鬧,人來人往口吐白氣,棉鞋踩皮鞋,走街串巷賣冰糖葫蘆,拎鍋爆爆米花的哪哪都是,小孩兒在路上嬉鬧摔炮。

    屋檐下掛著冰溜,背陰處積著雪沫,太陽照著也依舊又干又冷。

    沈聆染沒戴手套,把手插進兜里暖和,陸菲穿這身靚是靚,沒走出多遠就瑟縮肩膀凍的跺腳。

    沈啟明比他小叔憐香惜玉,要脫了羽絨服給她穿,陸菲不要,他追上前邊問自顧自走路的沈聆染,「小叔我們去哪兒?」

    沈聆染說:「去買炮放。」

    沈啟明想這要他倆也就算了,陸菲一個文靜的小姑娘家怎麼能跟著他們砰砰放炮,「算了吧。」

    他委婉說:「我們都多大了。」

    沈聆染想想也是,每年放炮他都只能站旁邊看,不能上手實操,興致索然,「那就去工坊看看。」

    他從小沒人教著玩,就不會玩,閒下來泡工坊研砂,算是樂趣。

    沈啟明瞪大眼睛,回來這幾天倆人忙前忙後一直沒閒,不是幫忙備宴就是匯報結算烏昌店下半年營業,好不容易出來玩怎麼又得去工坊,還帶著陸菲,人家哪會對顏料感興趣。

    「小叔,要不我們去逛花鳥市場吧,那兒暖和,玩意兒還多。」

    花鳥市場是以前的植物園改建,在帶頂的大棚房裡,只要太陽出來,裡頭比暖氣房都熱。

    沈聆染擰著眉頭,「昨兒個不是剛逛了嗎,沒什麼好買的。」

    沈啟明支吾反駁,「昨兒個不是沒走到頭,今兒個咱們走到頭去看看,說不定能淘到什麼好東西。」

    沈聆染簡言意駭,「不去。」

    當著陸菲的面,沈啟明也拗,「那我也不去工坊。」

    兩人在街上僵持,陸菲凍得發抖出來圓場,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不偏不向,「要不我們去茶樓聽評書,還能吃桂花糕,我請你們。」

    沈聆染心說玩會兒就該回去開晚宴了,在外頭吃什麼桂花糕,沒等開口,沈啟明搶先說:「好啊,桂花糕好,就吃桂花糕,咱們去賢德樓,我請你們。」

    這倆人詭異合拍。二對一,沈聆染勢單力薄只好跟他們走,路上側瞥興致昂揚的沈啟明,心說這小子今兒個怎麼像打雞血似的。

    賢德樓日日有人做場說書,他們去時正趕上《三國演義》,三人靠窗落座,花生瓜子乾果擺上,陸菲只看不吃,沈啟明問為什麼,她不好意思從小斗篷袖子下伸出手,原來是指甲上塗了亮晶晶的護甲油。

    魏淺予擰眉頭,他從小到大連長指甲都沒留過,不明白這女孩子為了臭美能連東西都不吃。

    沈啟明抓一把瓜子,剝皮取仁一個不吃不吃,攢在茶碗接碟里攢了一小堆,雀舌一樣。

    「指甲油好看,剝瓜子傷了多不值,你吃這個。」

    沈聆染眼看他把碟子給了陸菲,心裡有點酸,台上說書人拍案驚堂,正講到「呂布怒髮衝冠為紅顏……」

    他嘖了下嘴,突然就明白了點味兒。

    評書聽完,太陽已經墜西,外頭天開始起風。出了茶樓大門冷風灌進領子侵入骨髓,沈聆染裹緊外套匆匆往外走,陸菲從暖和地兒猛一頭扎入寒冬,凍得牙齒打顫,沈啟明又脫了羽絨服給她穿。

    陸菲看他裡邊只有一件毛衣,趕忙推脫說不用,後退著瞥沈聆染,視線對上。

    沈聆染也往後退,裹緊外套縮著肩膀說:「天兒真冷,趕緊回去,回去就暖和了。」

    陸菲:「……」

    沈啟明:「……」

    街上行人都在往家回,小商小販收拾了攤子裝車要走,太陽沉到鱗次櫛比的高樓下,西邊火紅一片。

    沈聆染吐出一口冷氣,整個下午心裡掛著念著,都到這點了,他師兄總該來了吧。

    沈家從門口到廳內,燈火通明,諾達的院子前後都亮成一片。廚房灶下火呼啦呼啦地燒,飄出來的香氣兒順風能走好幾里地,饞壞了左鄰右舍,有小孩跑來要暉圓糕,段文秀也叫人大大方方給。

    臨進大門,沈聆染心臟噗通步伐匆匆,先其他兩人繞過影壁往正廳去,模樣比挨凍的陸菲都急切。

    廳門嘩啦被推開,寒氣湧入,被掩蓋的人聲喧囂霎時湧入耳中。燈光明亮,沈聆染一眼就見到了坐在沈宛鴻身邊的梁堂語,胸腔里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他師兄穿見灰白色系腰帶大衣,他進來前正在笑,先看了他,又看了他身邊的陸菲。

    廳內彼此交談聲因推門靜滯,見是沈硃砂進門紛紛起來祝賀,沈聆染被人擁簇其中,華燈琳琅,恭維聲聲,他應著,答著,卻沒有一句能進耳朵腦子,撥開人群徑直走到梁堂語身邊,眸光顫動溫和,千言萬語噎在喉嚨,又只是輕輕喊一句:「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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