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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我師兄已經請了,後天就能來。」
氣氛被這兩句話緩和下來,似乎剛才一切都是錯覺,「其他人的話,沒有特別熟的,離得也遠,就不請了。」
屋外傳來貓跳窗的聲兒,是劉嬸腳步把三秋花驚跑。她推開門站在台階下面朝裡邊說:「燉的鴿子湯和炒的牛條肉都好了。」
喊兩個人過去吃飯。
沈啟明如蒙大赦,跟在他小叔身後去洗手吃飯,跨出正廳出門口後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明明不管自己的事兒,大冬天的後背上叫他們嚇出層汗。
魏淺予聽他長吁,輕輕一笑拍他後腰,「別這麼緊張,就算捅出來,我扛著,打的也是我,你怕什麼。」
劉嬸在這裡,沈啟明不好太過,暗罵他是個沒心肝的,恨恨道:「以後你作死,別叫我看著。」
魏淺予也一直吊著口氣,此刻松下了,湊他跟前說:「要不這幾天你出去躲躲?」
北京不比烏昌,年關將至,外頭冰天雪地,屋檐下都掛冰錐溜子,能去哪?
沈啟明狠狠剮了他小叔一眼,快走兩步,忍不住暴躁,「淨說些屁話!」
魏淺予咯咯笑,笑聲在四合院裡迴蕩,驚飛枝頭麻雀。
干辣子抄牛條肥瘦相間火候正好,鴿子湯又鮮又香,魏淺予和沈啟明兩個半大小伙子吃空了盤,飯飽後各自回房思淫慾去了。
夜幕已垂,屋外是寒冷的天,屋內暖氣充足如春,明亮燈光從窗戶透出,浸染檐下的暖黃色的琉璃瓦。
魏淺予洗了個澡渾身清爽地躺在床頭撥帘子上的流蘇,墜子玉牌互相碰撞泠泠響。他閉上眼,想起梁園書房門口的竹節相擊,一陣風吹來,也是這樣的安神的聲音。
想起梁園就想起他師兄,想起他師兄就想起溫熱的手和滾燙的胸膛,以及趴在耳邊厚重喘息……那些畫面在腦中揮之不去,更叫他長夜漫漫孤枕難眠。
一聲貓叫將思緒驚飛,他大嫂養的三秋花又在院裡亂竄,這畜生不分季節發春,四合院房頂繞圈跑,帶尖叫,擾的全家不得安寧。
二院的沈啟明和段文秀是指望不上他們來「替天行道」,他爸又是個睡覺沉的。魏淺予掀被下床,披了外衣出門用杵在門口的竹竿敲屋檐,從南到北,順著一棍扒拉,三秋花炸著毛從他房頂上驚走,朝沈宛鴻房頂去了。
冷氣順衣領鑽懷裡,魏淺予捂嚴實了又把竹竿放回去,剛要進屋,仰頭正看天上有輪月亮,心說出來都出來了,不如去廳里打個電話給他師兄,運氣好通了,還能報個平安。
梁園的電話號碼早在上次「烏昌來電」時就暴露了。魏淺予回去後特意調查過,四方胡同超市裡的出租電話號根本不是那天打來那個,聶瞎子也證明,就是他師兄別彆扭扭的關心。
他披衣而立,把記在心裡的號撥回去,耳邊鳴音只響兩回就被接通,梁堂語的聲音隔著聽筒傳過來,「小予?」
「師兄。」
魏淺予的聲音明顯帶著喜色,他撥號時其實沒抱著能打通的心思,都這個點了,他師兄早該睡下,就算不睡下,梁園那麼大,電話擱在廳里晚上也沒人聽見。
可他就是想打一個,給這漫漫長夜多一個念想。
魏淺予問:「你怎麼沒睡?」
梁堂語說:「猜著你會打電話來,就想再等等。」
相隔這麼遠,唯電話能慰藉相思,這可不就說明兩人之間心有靈犀。
「你們那邊冷不冷,穿外衣了嗎?」
魏淺予說:「家裡都通著暖氣,從入冬開始天天不停的燒,一點兒都不冷。」
梁堂語說:「做好保暖,多喝水。」
自從通了暖氣,他房間多個木質家具多了裂紋,是乾燥引的。魏淺予走後,梁堂語就把暖氣關了。
魏淺予說:「我剛才想睡來著,腦子裡突然記起一首詩,就想念給你聽。」
「什麼詩?」
魏淺予端著電話,透過門上玻璃模糊看天上月亮。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正正經經念完一首《鳳求凰》,隔著電話,魏淺予聽見他師兄噗呲笑了。
「不好聽嗎?」
「好聽。」
梁堂語還帶著笑音,魏淺予幾乎能透過語氣看見他師兄忍俊不禁無奈又搖頭。他師兄確實笑了,只是沒有搖頭,他也喜歡這詩,一個「想念」沒有卻字字都是相思。
長夜未央,相隔萬萬里,梁園和沈家廳里都亮著燈,梁堂語坐著,魏淺予站著,明明今兒個中午才分開,晚上就好似就有說不完的話,一通電話直打到後半夜,連貓都睡了。
梁堂語怕他凍著,魏淺予戀戀不捨道別,像茶罐似的刨根問底問他訂的什麼時候票,梁堂語說後天,又問後天什麼時候,梁堂語說上午,上午的票,下午就能到,正好趕晚上的宴,魏淺予又問下午幾點,梁堂語這下可說不準了,飛機經常延誤,兩人都是知道的,魏淺予覺著自己好似傻了。
天冷落霜又結冰,外頭養魚池都凍住了,魏淺予哈著白氣攏緊衣領一路跑回房間,由熱到冷又由冷到熱,這溫差交替激的他臉熱,回房間關了門一步三跳,今晚這通電話足夠叫他歡喜,今夜肯定整宿都是美夢,夢裡有他師兄。
梁堂語緩慢把電話放回原位,夜深霜重,手冷的像冰,心卻比三春的天還要暖和,魏淺予句句詢問,叫他後悔定的是後天的票,就應定明天傍晚,一放學就去機場,那樣半夜就能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