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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他不信,沈硃砂能為了一個杯子花那樣多錢。
拍賣會不稍片刻開始,場內安靜下賴。第一件拍品上台,拍賣師激情遊說,舉牌競拍者此起彼伏,魏淺予低頭看手裡的拍賣手冊,面色平靜心裡巴不得拍品如流水儘快過掉。但老天好像跟他作對似的,第一件拍品就拉扯了半個小時。
第二件快些,第三件,第四件……時間流逝,冊子上的東西按順序被挨個劃掉,沈啟明沒什麼看上的,干坐等不住了,中途出去抽了根煙。
魏淺予側瞥風文甲一臉奸相,心說不能輸了氣勢,又穩穩噹噹分秒如年的熬過了三個小時。
終於到了龍鳳合卺杯。
燈光打在玻璃罩上,金邊熠熠,碧玉透光,沈啟明也不癱在椅子上了,直腰把牌子遞給他小叔,四個人八隻眼睛緊緊盯著台上的杯子。
底價二十萬,每次加價幅度兩萬,拍賣師介紹拍品後,風文甲先舉了牌子,魏淺予緊接加價。
其餘人都被風家私底商議過,場上一下變成了兩人間的角逐。
兩人手裡牌子起落的毫不猶豫,拍賣師的報價聲不斷,兩邊寸步不讓,加到三十八次時,看熱鬧的人開始切切察察討論,紛紛猜測這倆人是不是有仇。
風家在業界風評極差,誰都知道他家不願積德,偏偏沈硃砂又是個睚眥必報的,拍賣場上緊咬不放讓人看了回熱鬧。
風文甲在如潮水的私語和拍賣師報價聲里,目不斜視朝魏淺予歪頭,再次舉起牌子落下,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沈先生,你就一定要跟我們風家過不去嗎?」
魏淺予緊接跟上舉了牌子,淡淡笑了,「拍賣會本來就是要爭自己喜歡的東西,哪有什麼過不過去的去,風先生,玩不起就玩不起,你說這話就是小心眼了。」
風文甲嘎嘣一咬差點把後槽牙崩了,他不明白沈家無冤無仇,怎麼就捨得下這麼大本錢給他不痛快,明明上次見面時還有說有笑。
說話間又加了三次,再往上加就超過預期。
風文甲不動聲色壓下燥氣,極輕出了口氣,「您高抬貴手,我們風家記您一輩子恩情。」
沈啟明在旁邊蹙眉,也想提醒他小叔罷手,動用這麼多錢回北京很難交代。
魏淺予不理風文甲也不在意沈啟明的臉色,舉起手裡牌子又加了兩萬上去,輕飄飄把手落下。
「你們風家的恩情,我不稀罕。」
拍賣師報價,風文甲臉黑成鍋底卻再沒有舉起手裡牌子,場上陷入安靜,風滿庭看向他「叔叔」有些焦急。
小錘一響,拍賣師音色熾熱激昂,「成交!」
「恭喜這位先生拍到了我們這件比玉龍鳳合卺杯。」
魏淺予感覺自己耳朵嗡一聲鳴音,暗自鬆了口氣,終於把他乾爹的寶貝拿回來了。
沈啟明也跟著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後背都出了層汗,風文甲再跟下去,他們回去真得吃頓家法才行。
聶瞎子的時間不多了,魏淺予走過手續簽了合同拿上杯子就往外跑,沈啟明帶來的專人處理後續流程,追上他小叔去停車場開車。
外邊雪還在下,天空陰沉沉的,馬路被完全蓋住,白茫茫一片昏天黑地,
魏淺予坐在車上,沈啟明打火開車,他朝上深深吐出一口雪白的氣。
「乾爹,我馬上就能回去了。」
今晨的雪到中午越下越大,天一直是灰的,這樣的天叫每個人心裡都難痛快,陰鬱似乎壓進人心裡。
聶瞎子已經插了氧氣管,睜著眼,出氣多進氣少。他腦子裡迷糊朦朧,耳邊收音機咿呀放著不知道被梁堂語循環了多少遍的戲,十六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的大雪,風如許就死在這樣的雪裡,他斷斷續續說著胡話,眼前時而是十六年前,時而是現在,時間於空間逐漸重疊,嘴裡絮絮叨叨又咿咿呀呀。
梁堂語在病房裡站著、坐下、踱步到窗前又走到門口……他師父已然要不行了,可魏淺予還是沒有回來。
他心裡亂成一團,怕他來不及見最後一面,又怕他雪天路滑半道出事。
第67章 攔棺
「堂語……」
聶瞎子一直迷迷糊糊說夢話,突然有某個瞬間,頭從枕頭上轉過來,虛弱看向他,梁堂語連忙抓住他手,傾身把耳朵貼過去,「師父我在這裡,你有什麼要交代我?」
「我知道你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迴光返照,聶瞎子這幾句話說的一點都不糊塗,「我收你為徒是因為予崽。」
其實雨毛皴能不能傳下去都無所謂,但魏淺予想幫梁堂語,求著他哄著他,他不願那孩子難過,這才重新動筆收徒,他不要梁堂語叫師父,不要他侍奉終老。也是因為從一開始他收徒的目的就有愧。
梁堂語點頭,握著他手說:「我知道,師父。」
他不痴不傻,怎麼會不知道其中關係。
「我傳你技法,沒留一點後手。」
聶瞎子一直不想叫梁堂語承他恩情,但臨死前,還是抱了私心,想厚著臉皮拿這事討個承諾。
梁堂語說:「我知道,師父。」
「你還叫我師父,師父臨死前求你件事兒。」
聶瞎子死死攀著他手,幾乎是用盡全力,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他瞪大眼睛,好似真的放心不下,喉嚨里沒有氣了也要堅持說完,嘴竭盡全力張開,聲音輕飄的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