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他成不了梁山伯,但馬文才招人心煩,彭玉沢一身驕傲斷不會叫自己做出那不體面的事兒。
梁堂語盯著他。彭玉沢臉上流出轉瞬即逝的尷尬,垂下眼又抬起,心裡疙瘩終於解開,梁堂語沒留心也跟著笑了。
彭玉沢搖頭,心說這架吵得沒意思,自己悄沒聲的冷戰又悄沒聲的和好,那感情自始至終都沒拿到檯面上來就結束了,有些惋惜。
「等有空了。」摺扇輕輕敲打手心,他說:「我請你和你師弟聽《梁祝》。」
「好。」
前邊展台的人走開,露出遠處魏淺予和風文甲。彭玉沢回歸正題,望向那邊交談的兩人,「風家出了個好苗子,前兩天登台,上座率很高。之前四處養人脈,連我都能拉下臉來請,看樣子要下血本造勢,這時候找你小師弟,目的不會單純。」
話雖摻雜私心,但也是實打實的忠告,「老梁,我勸你叫你這師弟別沾。他家人涼薄的很,吃人可不吐骨頭。」
前邊展台又來幾個人遮住視線,梁堂語擰著眉頭,似乎真怕魏淺予出什麼事。這群人圍了個熱鬧,幾個呼吸的空檔便離開去看別的,風文甲在這中間哭上了,神情淒傷,正用掌根抹眼角。
「沈先生,當年為了生計迫不得已,如今日子好過了,祖宗留下的東西要繼續流落在外,我要拿不回來,百年後怎麼去地下見他們。」
魏淺予沒有一點心思繼續跟他虛與委蛇,心裡窩的火恨不得能當場把人摁地上揍一頓。
這老王八蛋一把鼻涕一把淚裝委屈,滿口謊話卻說的滴水不露。他承認當年拿了風如許的部分行頭,卻怎麼都不承認換過碧玉龍鳳合卺杯,一口咬定那原本就是風家東西,假話說的比真話還真,魏淺予心道,都說戲子無情,戲子都特麼是王八蛋!
他朝梁堂語那邊看了眼,他師兄正看他,風文甲利己目的明確,他甩開對方拉扯的手,「拍賣那天,您就等好吧。」
風文甲回錯了意,以為他同意放手,小聲說:「今下午我就叫人把東西給你送聆染堂去。」
魏淺予冷笑一聲,回過身更小聲回他,「別了,偷來的東西我怕爛手。」
風文甲目送他離開,說了半天沒摸清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掏出手絹捏著角擦乾眼淚,在周圍逛了圈,似是沒見什麼得意物什,直接走了。
彭玉沢說:「看樣子他來不是為了哪件拍品,就為你這師弟。」
魏淺予走回來,臉上能拔冰溜子,後槽牙都咬酸了,問責梁堂語,「師兄,又丑又老一男的當著你面把我帶走,你連攔都不攔,還愛不愛我了。」
周圍人頭攢動,彭玉沢一怔,梁堂語直接被他臊白紅臉,左右顧過,幸虧沒人聽見,壓著聲訓:「光天化日的,你胡說些什麼。」
魏淺予也是心裡堵著火氣沒地撒,偏巧彭玉沢站他師兄身邊,任性來這麼一句過癮。
碧玉龍鳳合卺杯已經被服務員放回玻璃罩里,罩子上映著張生氣的臉,「今兒個可真長見識了,林子大了,別說是鳥,王八都有。」
魏淺予狠狠說:「這老王八蛋,這麼大年紀了在我面前低聲下氣哭,存心叫人看笑話膈應我呢。我還真不吃這套,跟我裝孫子,我就做他一回爹。」
梁堂語聽他要給七十歲老頭當爹,不知道風文甲哪來那麼大本事把他氣成這樣,有擔心他吃虧。
「他跟你說什麼了?」
魏淺予沒回答,面無表情睥彭玉沢,火氣壓下去,「你剛說他是為了我來的,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
彭玉沢挑了下眉,他也想知道剛才風文甲老臉都不要,是為什麼,靜靜等著後續。
「你之前說火燒雪園什麼都沒留下。」魏淺予冷笑說:「那可真是巧了,風文甲要送我一件點翠蝴蝶琺瑯藍銀冠頭面,說是風如許的遺物,叫我以後替他關照一個叫風滿庭的。」
彭玉沢攥緊手裡摺扇,「這群狗王八蛋!」
從確定碧玉龍鳳合卺杯是真品時,他就懷疑當年風如許的財物被風家暗地偷走,這下子徹底得到證明。
點翠蝴蝶琺瑯藍銀冠是風如許最貴的頭面,一直存在雪園床底下。當年彭玉沢跟在風如許身邊學藝,他爸定了這件東西做謝師禮,東珠大三十中三十小三百,純銀的架子,琺瑯上彩,點翠羽鑲八寶……因為太華貴,風如許從不捨得戴,箱底鋪著紅絨布,逢年節拿出來擦擦再放回去,說給他留著。
風家對外說,那夜大火突如其來焚燒所有,以至於風如許什麼都沒留下。原來早就叫他們偷走了,他師父臨死前擺在身邊那幾口箱子都是空的,大火焚燒的只有一棟空宅和他這個人罷了。
魏淺予覷過他,大概因為罵的那話解氣,語氣稍微好了點,「他跟我說,這碧玉龍鳳合卺杯也是風如許的遺物,有傳家之用,這次拍賣會叫我別跟他爭。」
風文甲原話當然要比這委婉,比這動情,更有聲淚俱下。魏淺予一向知道人心醜陋,除了他師兄以外旁人的都經不住細看,但頭一遭遇到這種徹頭徹尾的敗類,把假話說成真話,還能哭出聲來,叫人噁心。
梁堂語蹙眉,「他說這是風家的傳家寶?」
魏淺予再忍不住,破口大罵:「那是我乾爹的杯子,怎麼就成風家的了?說我跟他爭,他也配!」
他沒有當場給風文甲教訓,是怕叫他們知道了聶皓然還在烏昌,風家人不擇手段起來沒有底線。他乾爹身體不好,最後這段時間要平安過,不能讓人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