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他長大了,他能獨當一面了,他有能力帶風如許擺脫風家,可像他父親一樣的師父,再也回不來了。
彭玉沢胸腔壓抑著起伏,眼睫開合間,熱淚滾燙,「我爸媽常年在外做生意,家裡也沒多少親戚,他去我家唱堂會,見我沒人照顧就把我帶回去照顧。我因為他,不學經商學唱戲,他比我父親待我都好。」
彭玉沢看著梁堂語,再也忍不住,聲淚俱下,「那天我站在後門,親眼看著火光沖天,你知道一個人生生被大火燒死有多疼,你知道他又哭又笑的嘶吼有多痛苦,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絕望,梁堂語,你師父害死了我最親的父親!」
作者有話說:
聶叔和風先生當年的事情要揭曉啦!
第61章 碧玉龍鳳合卺杯
寂靜的大廳里,彭玉沢小聲嗚咽,梁堂語仰頭看著情難自抑的人,他是真的喝醉了,借著酒勁將多年堵在心裡的這塊病剖出來,把今天整日的壓抑釋放。
他把半涼的水又燒開,沏了壺釅茶。
「喝點水,醒醒酒。」
他說:「雖然我比你小四歲,但至今還記得風先生的音容笑意。他喜歡古玩,經常來我家跟祖父一起看新收的物件,每次來都給我帶點心,大人說話,我圍在邊上好奇,祖父嫌我無禮,他就笑著把我抱在膝蓋上,一邊把玩一邊講給我聽,木胎足上漆,漢代循石雕像,瓷器上的開片,開片間的金絲鐵線。」
梁堂語後來看金石玉器的那點本事,就是由風如許啟蒙。
「風先生,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活這麼多年,溫和又平靜至此的人,只遇見那麼一個。
「我相信你說的事情發生過,但這應當不是全部,我師父這幾年也過的很苦。」梁堂語把茶遞到彭玉沢手裡,「等師父身體好些了,我替你,替風先生問問當年隱情。」
無論彭玉沢的故事有多悲戚,但梁堂語始終相信其中另有苦衷,畫畫跟別的行當都不一樣,畫品即人品,若非有堅韌不拔的心智,做不出鋼針斷髮一般的雨毛皴。
街上空蕩蕩的,來往行人已經散了,梁堂語為彭玉沢打了車,還特意囑咐司機開的慢點。
彭玉沢臨上車時候問:「你今晚為什麼不喝那杯酒。」
梁堂語垂了下眼,扶著手臂叫他坐穩,「我再喝醉,咱們仨就沒一個清醒的了。」
關了門彭玉沢靠在后座上,閉眼假寐回味著那句話,眼眶還是熱的。
今天晚上,他發泄的不僅是風如許的不平,也是自己那點不甘,梁堂語清楚也受著,他想體面灑脫,可偏又是個小心眼的人,十幾年的感情終究無疾而終。
畫展在榮匯樓的大廳持續一周,梁堂語只需在第一天露面,接下來大門敞開隨意參觀,門口有負責出售登記的人,他不用再作陪。
魏淺予漸漸被梁堂語慣出睡懶覺的毛病,加上酒醉,第二天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天光大亮,室內溫香,桌上放著杯糯米普洱,喝了能緩解宿醉帶來的後遺症,用小店爐溫著。
梁堂語上班去了。
他師兄就是這樣,昨兒個名滿烏昌好不風光。今天早晨醒了照樣換上襯衣夾課本繼續去教他的書。
魏淺予喝了普洱茶又喝了粥就去聆染堂看帳,心情好,從進門到入後堂腳步貓兒一樣輕,嘴上叭叭不停指揮服務員擦桌子、擺貨、清架子,把人都指使的團團轉,他自個兒進後堂泡了杯上好的大紅袍,端出來坐在廳里美滋滋迎著光看帳。
沈啟明昨天幫著操持也喝不少,今天沒大事本想睡個懶覺,結果被樓下桌球聲吵醒,醒了,噪音越來越清晰。
他揉著眉心下樓來看這群服務員大清早作什麼妖。就見他小叔滿臉享受坐在堂內八仙椅上喝茶,面前擺盤綠豆糕,手下壓著帳本,心說難得他小叔主動管錢。
眼看要入冬,那些欠了大半年的錢也該整理出來去收帳。
「小老闆。」一個服務員跑進門,身後跟著三個早餐鋪子夥計,帶熱氣的包子豆漿米糕排隊端進門,一下就把廳里的紅木條桌摞的滿滿當當。
打掃衛生的抹架子的整理貨的店員紛紛扔下手裡活呼啦圍上來,嘴裡喊著「小老闆萬歲」。
魏淺予雖然脾氣差規矩多,生氣時候能把房頂掀了,但他出手大方,每次來都請吃飯。
夥計們喊過後又不敢太造次,魏淺予把自己茶杯端起來往後退,給這群人讓開地方,領導講話一樣,「吃完了好好干。」
沈啟明被他一本正經逗笑,也覺著事兒好,剛睡醒就能有飯吃,抓了抓頭髮就往人群湊,沒等靠近又被他小叔拐著胳膊拖走。
「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日頭已經上了三桿,飯點眼看就要過,沈啟明不想兩頓並一頓,卻也反抗不了,幽怨跟他小叔入後堂。
「文森特先生最近有沒有什麼消息。」
沈啟明飯沒了著落,拿過他手裡半杯茶喝了潤嗓子墊飢,「前天我聯繫過,他說銷售量一般,並不很搶手。」
「主要原因是什麼?」
「貴。」
聆染堂顏料高昂的價格在中外皆是弊端。
「我有個想法。」
魏淺予說:「你找人畫套樣子,找家靠譜的店定做掐絲琺瑯木盒,以後咱們的顏料配木盒往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