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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梁堂語不出意外擰起眉頭,魏淺予知道,他不喜歡觥籌交錯以及經營名聲這些場面事。
他考慮著,猶豫著,慢吞吞地說:「我本來想瞞著你整理一些托他帶回去參展,可又怕你知道了生氣。」
外界有些人傳梁堂語清高,又有些人欽佩他堅守。倘若他也將畫作拿出去參展追求聲名,到時候那些人又該怎麼說。他師兄心清,能獨守數年不被外界所擾,魏淺予摸不准對方是否願意捲入追名逐利之中。
梁堂語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喜歡我畫的人,都是知己,不分國界。」
任何一個流派的傳人,都不希望本家傳承永遠只存在於狹小地區不見天日,他不在意聲明,卻不代表不想讓六枯山水得到發揚。
梁堂語堅持不去經營變革,只是不想讓六枯山水背離本質面目全非成為主流云云,總有人要在紛繁的改革和變化中守住這些老的東西,以至於後人想看一眼又或者追思時,不至於無跡可尋。可如若有機會能發揚光大,心嚮往之。
魏淺予徹底放下心,裂開嘴笑,眼睛明亮。
梁堂語問:「這就是你的私心?」
魏淺予說:「師兄是我的,自然算是私心。」
梁堂語承認自己被他哄得心軟,問:「你想挑什麼樣的,我幫你。」
魏淺予今天沒有翻找,只是刪選了畫筒里的那些,梁堂語打開柜子,把裡頭沉積了好幾年的都拿出來,捲軸裡帶著淡淡墨香,有些宣紙因為時間太長泛起一層沉黃而更有韻味。
梁堂語搬找,魏淺予篩選,兩人配合默契忙到半宿,案頭捲軸已經有小山高。
五嬸過來叫飯,看兩人一起魔住了都聽不見聲,只好把飯送到書房來。
窗前茶桌一收拾成了飯桌,明月在花窗之外,端上飯菜又有了意趣,一大碗用紅油炒香的肉,配兩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梁堂語本來還不覺著餓,被香味一勾倒想吃了,讓魏淺予暫時先放下手裡的畫。
「淺予,快來,有白鱔。」
他先給魏淺予夾了一塊,魏淺予盯著碗裡的肉沒有下筷,眼珠一轉,去飯房端湯回來的五嬸進門,正好聽見了,笑著糾正,「這可不是白鱔,是蛇肉。」
梁堂語筷子懸在腕上落不下去,「哪裡來的蛇?」
「今中午在菜市場買的,人家養的菜花蛇,我尋思你們沒吃過,就買來嘗嘗。」
五嬸把湯放下,忍不住講述今天的驚心動魄,「買的時候人家跟我說是死的,我也沒多想,裝在菜籃里就拿回來了,結果剛到廚房,這東西直接從裡頭跳竄出來,可怕我給嚇死了!」
魏淺予聽著方向不對,心道不好,她得暴露自己,清了下嗓子,連忙打岔,「五嬸,我想喝杯熱水。」
五嬸正講到興頭,「我一會兒去給你倒。」繼續跟梁堂語說:「這蛇跳起來老高,差點咬了我的鼻子。」
魏淺予清嗓子引來他師兄看,只好偷偷對五嬸使眼色,希望她點到為止.五嬸誤以為他怪自己把他忘了,趕緊眉飛色舞地夸,「幸虧小魏啊,衝出來一把就給抓住了。我都要嚇死了,他膽子大,半點兒不帶怕的,捏住七寸脫骨,換我我真不敢弄。」
該暴露的都暴露完了,五嬸才想起魏淺予要喝水,「你嗓子不舒服啊,我給你倒水去。」
魏淺予:「……」
我謝謝你。
他先前以怕蛇的藉口搬進他師兄房間得以同床共枕,現在被當著人面戳穿,臉皮再厚都扛不住,只好埋頭扒飯。
梁堂語看他忙活半天還是被人拆了台,還少見的害羞起來,憋笑給他夾了塊蛇肉,不忘火上澆油揶揄:「小予抓蛇辛苦了,多吃點。」
第56章 宴席
榮匯樓的菜乃烏昌一絕,每晚座無虛席,包間更是緊俏,沈啟明提前兩天就定好坐。接風宴定在晚上,白日梁堂語照常上班,魏淺予去聆染堂坐店,他這次好不容易叫他爸鬆口,回來收了玩心,一門心思全撲在正經事上,一上午研了小半盅上等硃砂,收起來陰乾,準備等來年夏天收了藕絲,配上藏紅瓜和珍珠粉等做龍泉印泥。
只有龍泉印泥才配用來蘸他師兄送的章子。
梁園門口停下一輛人力三輪,彭玉沢從上邊下來,以前走在門口就心生歡喜,現在駐足半天才勉強踏進,物是人非,心境也不比當時。
他知道梁堂語白天課多,專門挑了個不早不晚的時候來拿行李,存心誰都不想碰見,最後也確實誰也沒碰見。
小院裡的景色依舊,窗邊芭蕉泛黃將熟,他跟五嬸打了招呼,平靜地將行李搬走。
梁堂語至晚方歸,五嬸跟他說彭先生來過,他點頭說知道了,隔壁小院連去也沒去。彭玉沢給他唱《梁祝》,他確實沒往那方面想,直到魏淺予叫他開了竅,直到彭玉沢喊出那聲意味深長的「梁兄」。
十幾年的相識,一朝驚變,回想這麼多年,他負人,人負他,總的來說還是他辜負對方較多。梁堂語不後悔昨天決斷,猶豫即對不起彭玉沢也對不起魏淺予。
等彭玉沢想明白了,要繼續做朋友也好,斷了不相往來也罷,都說的過去,他都受著。日後對方需要幫忙,刀山火海他也去幫一遭。
他一邊想著,在房間裡把毛衣脫下來換了身整齊西裝,這人本就腰背筆直,脊柱挺拔,西裝修的人體態更立。